「知县有令,不能外出,但是没说不可以进来,不知神仙的师兄……」
话刚说到这里,远处就有马蹄音。
此刻的翠微城外远比平常安静,这马蹄声好似在山间回荡一般,远远传来,却有十分清晰。
众多守卫都往城墙上看。
城墙上也有守卫。
只是此时的他们却并未呼喊与报告。
皆因这时的他们已经呆住——
虽见远处道人乘马而来,可那马儿却像是乘风一般,一步踏出就是几丈远,又如寻常马儿一样,眨眼间就已跨出几步于是山间一些迂回急窄的弯道它直接从空中跳过,一些上下起伏也是直接跳过,如履平地似的。
马儿好似神驹。
马背上的人便似仙人了。
刚开始那一人一马还在远处山间,可却只是几个眨眼,这条看着不近的路他们就已走了一半,再几个眨眼,他们就已到了城下,甚至于这个时候远处的尘沙都还没有落地。
「我乃黟山浮丘峰浮丘观传人荆杞,听闻此地大疫,前来相助,我家师弟就在城中,请速开城门。」
「有人……」
上方的守卫还没说完,下方的守卫便已在守城官命令下丶将城门推开了。
那匹马往前一步,又是几丈。
一名看着三十多岁的道人坐在马背上,脸色黑黄,一脸风尘疲累,城门后一人一狐已在迎接了。
「师兄!你可来了!」
「师弟!城中如何?」
五师兄也立马翻身下马,不顾疲惫,第一句便是问他此事。
「城中几乎大半的人都患了瘟疫,剩下的也不知是没有患上还是没有发作。因我这两天一直在城中,而城中早已与外界隔绝,故而我也不知道城外村庄乃至其它几个县城如何了,疫鬼也没抓到。」
林觉用简单的言语快速讲着城中情况:
「发病的人先是头晕,浑身疲软,随即腹内翻江倒海,吐酸水与虫卵,还有如蚯蚓般大小的长虫,吐出来还是活的。」
「他们在哪?」
「疠所在城南,离这不远。」
「知道建疠所,还算城中疫官不错。」
「其他师兄们呢?」
「也在赶来,估计还有几天才到得了。」
「这边走!」
林觉带着他穿街走巷。
刚进疠所,五师兄便吸了吸鼻子。
随即又听旁边一处房屋中有呕吐声。
「去看看!」
五师兄不做什麽防护,连用袖布捂嘴捂鼻也不用,跨步便进了那间房屋。
果真有人刚刚吐了。
地上多是稀淡的酸水,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又有花生那麽大的虫卵,以及一些扭动的虫子。
五师兄蹲了下去,竟直接捏起虫子,仔细查看。
林觉面色平静。
狐狸则是看得好奇。
「如何?」
「看起来像是浮丘观前人曾记载过的一种鬼疫,名叫蛇疫。」五师兄说道,「这种瘟疫由疫鬼传来,产自北方,古书中记,疫者吐蛇。」
「北方?」
这疫鬼不是从南方来吗?
林觉不由疑惑。
「我也不知,也不必纠结这个,疫鬼也如人一样,也是会四处流走搬家的。」五师兄说道。
「可有治病之法?」
「我刚看过了,此疫虽在肠胃,但既未入膏肓,也不直伤根本,我有针术,想来可治此病。」五师兄一边走一边说道,「至于药方,我只听说过蛇肉与蛇蜕蛇胆对此有用,但也只是药方中的其中一昧,加上多年之间,疫鬼瘟疫都会有变化,具体如何配药,君臣辅佐还得容我看看病理,思虑几天调合阴阳之理。」
「能出药方就好。」
林觉这时总算松了口气。
自家师兄学的医术其实是修道之人的医术,到了高深,是能藉此成就医仙,或是起死回生的,他并不怀疑师兄治不好这病。
只是用针术就太麻烦了。
哪怕是能治好,可城中这麽多人,城外又还有人,说不定还有别的县,凭五师兄一人之力,日夜不停也治不了多少人。
「还是师兄见多识广,若有需要我跑腿的,尽管告知于我。」
虽说瘟疫尚未除去,药方也未研制出来,不过师兄一来,便自然没了他的事情,林觉当即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
这便是五师兄的本事了。
此后的事,也都是五师兄的事。
当天白天,五师兄便施展针术,治好了几个重病将死的百姓。
每人吐大蛇二三升。
不过五师兄除了精通医术,也通晓治人的道理,他下针时并不让人好过,而是使人痛苦不已,甚至一度觉得死了也好,哀嚎声传遍整个疠所。
再配合「正在研制药方」丶一些类如「针术治好也不确定身在城中是否还会再度染病」丶「只有重病垂死才能扎针」之类的话,能够保证来找他使用针术的都是将死之人,而非城中权贵,或是百姓哄抢。
针尖用到救命上,又有多的时间来配药方。
到了晚上,林觉陪同五师兄钻研瘟疫与药方的阴阳对冲之理,门外又有身影闪过。
正当警觉之时,定睛一看,却是城隍庙的武官巡夜,顺路悄悄来报:
「多亏真人告知疫鬼一事,也多亏真人逼得城隍上报天上又通报其它城隍,目前周边几县除了咱们翠微便只有流云县遭了难,其馀几县闻言,已经禁止了百姓进出,城隍地神也已倾巢而出,日夜看守。直至今日,虽未找到疫鬼,却也没有瘟疫蔓延迹象。」
五师兄仍旧专注感悟药理阴阳。
林觉则是松了口气。
能让各地县官阴神警觉起来,避免一城受难,也算一份功德了,不枉自己这麽受罪的赶来通报。
这个消息对他无疑是种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