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中浸泡着药材,隐隐散发着檀香,裴寻芳的手在抖,这双手干干净净的,戴着墨玉臣韘,没有那道丑陋的疤痕。
粼粼水波在烛光下折射出光影。
裴寻芳忽而看到,水波中的自己,一头银发。
裴寻芳心一惊,差点打翻那紫铜匜。
仆人吓得面如土色。
裴寻芳再仔细看去,原来是自己看花眼了。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玄衣人仍旧在笑,“梦中人呐,注定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裴寻芳回头喝道:“还不带走!”
夏伯急匆匆赶来,他看着院内一地狼藉,问道:“这是怎么了?四爷……”
裴寻芳转眸看向夏伯,漆黑的眸子闪着光。
一如当年那个赤子少年跪在大雪中拜别满是焦土与死尸的洛阳城时,眼中浸满着恨意与委屈,却也有一股无人可撼的倔强。
他问道:“夏伯,人心是否不可强求?”
夏伯一时老眼昏花,竟觉得那烛光下四爷眼中含着泪光,便问:“何人之心?”
裴寻芳道:“我心悦公子,难道有错吗?”
“孩子,”夏伯道,“付出真心没有错。”
“四爷自小便背负太多,人的心呐,一旦被仇恨与恐惧填满,便成了严防死守的城门,很难再向他人打开。四爷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可心的人,四爷喜欢就好,之前是夏伯多言了。”
裴寻芳虚虚握了握拳,转身朝屋内走去。
“四爷,那位许钦……”
“带去隔壁书房。”
裴寻芳必须确认一件事情,他关上房门,掀开床帐,脱靴而入。
被窝中的人半张脸掩在衾被下,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裴寻芳拨开那些碍事的被子,将苏陌拥进怀里。
满胀的拥有感让他稍感安心,他吻着苏陌的额心,道:“公子不是季清川,咱家很高兴。”
苏陌仿若对这种半夜突袭的拥抱习以为常,他只在梦里哼唧了一声:“嗯。”
裴寻芳又道:“你肯告诉我,我很高兴。”
苏陌睫毛轻颤了几下,他从浅寐中醒过来了,可他未作声。
裴寻芳将他抱得更紧了。
“公子曾说过,只要线握在手里,纸鸢飞得再高再远,也是会归家的。”裴寻芳的声音很低,“我可以放你自由。”
“我不会再拘着你,我会倾尽全力给你自由,公子想做什么,想去哪里,咱家都满足你,可公子能否答应我,永远不要割断我手中的线,可以吗?”
苏陌沉默着。
那意味着牵绊。
“答应我,可以吗?”裴寻芳捧起苏陌的脸,吻了下去,“永远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裴寻芳恨不能将苏陌揉进自己身体里。
可他知道,苏陌不是他能藏起来的漂亮娃娃。
苏陌承受着他愈发凶狠的吻,终于在交错的喘息中糊涂应道:“……好。”
裴寻芳欣喜若狂,他如得了安心丸一般,不再闹他,心安地揽过他的肩,又忍不住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咱家这样亲你,公子是欢喜的,对吗?”
苏陌没有哼声。
裴寻芳就当他默认了,又亲道:“公子快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