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潇雪首演一舞仿似天鹅绝唱,超话下聚集无数人为她祈福:
【若南仙能重回舞台,信女愿以身上的二十斤肥肉做交换!】
【太没诚意了,要是南仙能好,我愿意一辈子单身!】
【这太狠了吧?】
【反正我女神也注孤生,我陪她!】
安常收到毛悦微信:【做完手术一周了,我女神怎么样?】
【还不错。】
【还不错是多不错?】
【无论多难,她会回到舞台。】
收起手机,唤一声:“南老师,该吃午饭了。”
南潇雪倨傲的微扬着下巴:“不吃。”
手术后需要多摄入蛋白质,她是舞者又要控制体重,一天三顿生菜叶子水煮蛋,另配一点盐都不加的煮牛肉。
南潇雪饶是对自己再狠,也在这样的餐食面前犯了难。
安常也不恼,沉静静道:“南老师不吃,那我自己吃了。”
南潇雪倦道:“你吃吧。”
安常有心,每天陪着南潇雪吃同样餐食。
南潇雪发现小姑娘的轴还体现在哪呢,便是她很能坚持。
眼尾瞟过去,安常手执叉子,戳一块水煮蛋喂进嘴,腮帮子一鼓一鼓。
再戳一块毫无味道的煮牛肉喂进嘴,腮帮子一动一动。
南潇雪看得轻挑唇角。
“南老师。”安常吃得清心寡欲,面无表情:“我瞧见你在偷笑了,你笑什么?”
“有没有人说你吃起东西来,很像一种小动物?”
“什么?”
“罢了,没什么。”
南潇雪低头给倪漫发微信:【常崽喂了么?】
倪漫回得很快:【放心吧雪姐,您住院这段时间,我每天都按时去喂了。】
【需要我发常崽吃饭的视频给您么?】
南潇雪以往食欲不济,就总让倪漫发常崽的视频给她。
这会儿却收到回复:【不必了,我有新鲜的。】
倪漫:???
南潇雪对着安常一扬纤手:“我也吃点吧。”
安常眼尾瞟过来:“南老师你到底在笑什么?”
南潇雪拖着些尾音:“真没什么。”
那张玉琢的面庞太曼妙,安常抬眼时仍会一瞬愣神,见她睫毛扫落间似白雪簌簌而下,落于那薄绯唇瓣却又如穿庭而过的梨花。
四季交叠,时空失序,光阴从来不能奈她何,伏于她脚边俯首称臣。
午后的时光总是宁谧。
安常耐得住性子,一本图鉴可以翻来覆去的看上许久,每一细节反复咀嚼。
再抬头的时候,见南潇雪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出神。
“南老师。”
“嗯?”
“要不要再睡会儿?”
南潇雪懒道:“前些天睡够了,睡得肩膀痛。”
安常合上图鉴,踱到床边,轻揉她的肩:“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偷来的暑假,南老师还不知道享受。”
南潇雪浅笑了声:“你以前喜欢暑假么?”
“喜欢。”
“为什么?”
“为什么?”安常反问一句,觉得人人对暑假抱持天然喜爱,还从未听人追问过缘由。
思忖了会儿方道:“南方盛夏湿热,午后就显得格外漫漫,两个月的时光对那年纪的孩子来说好像永远过不完。”
“上午写完作业,下午就可以看电视。你知道宁乡,什么旧物都不舍得换,电视还是多年前方形老款,我却不挑,搬一把小竹凳坐在前面。”
“你见过那种竹凳。”安常弯唇:“外婆坐在天井里择菜就用那个,竹节都保留,做工有些糙,我却喜欢那种笨朴,穿着短裤一坐一下午,竹节印在腿后的皮肤上,一站起来,红了一片。”
“汗积久了是要生痱子的,我到小学还在擦爽身粉,外婆在我腿后红痕扑了满满一层,一倒在床上,四溅的飞起来,呛得人止不住的咳。”
南潇雪淡笑。
这时有人轻轻叩门。
《逐》里扮女学生的舞者秦舒悠探头进来:“雪姐,听说今天可以探视,我们便一道过来了。”
南潇雪:“进来吧。”
安常立在床畔,冲鱼贯而入的舞者们点点头,正欲走开,却被南潇雪牵了下指尖,重心一失,反倒在床沿坐下了。
安常:……
舞者们:……
南潇雪一张面孔太悠然,仿若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舞者们愣在当场,直至秦舒悠率先回过神:“雪姐,我们想着,您快过生日了。”
嗯,安常心里也惦着,不久便是南潇雪的生日了。
南潇雪这人不喜过生日,每年生日都在练舞中度过,唯独今年不同,她为着旧伤做了手术。
舞者们不敢提舞台,怕给她造成压力。
但南潇雪没有爱好,没有娱乐,除却舞蹈,真不知能同她聊什么。
好不容易找了生日这个由头,可以充作探病话题。
秦舒悠呈上一个卡通礼盒:“雪姐,这是我们一起送你的。”
南潇雪身价不菲,奢侈礼物她一概不以为意,舞者们剑走偏锋,送上海绵宝宝卡通书外加玩偶一套。
毕竟谁的童年不看动画呢。
南潇雪纤指轻挑,把那玩偶从盒里揪出来:“这个正方形的丑东西是什么?”
“雪姐,海绵宝宝啊,因为它生日跟你很近,所以……”
“海绵为什么是个宝宝?”
舞者们对视一眼:完蛋!
大意了啊!世上还真有人不看动画!比如六岁就开始心无旁骛练舞的南潇雪!
南潇雪把海绵宝宝塞回盒内:“我不觉得它可爱。”
有人大着胆子问:“雪姐,那您觉得有什么是可爱的?”
身边人立刻搡她一下:南仙除了舞台,大概不觉得任何事物可爱,这天不就被聊死了么!
却见南潇雪瞥了安常一眼,唇角莫名上挑。
薄唇轻翕:“雪貂。”
她问众人:“你们有养雪貂的么?”
舞者们你看我,我看你:“这么小众的宠物,没有……”
南潇雪听似很满意:“嗯,没有便好。”
可她没看过动画。
舞者们没养过雪貂。
在不能聊舞台的当下,病房里静若考场。
护士推门进来时吓了一跳:“这么多人,你们怎么都不出声呢?”
“南老师,该做检查了。”
舞者们如蒙大赦:“雪姐那你先去,我们这就走了。”
一堆人熙熙攘攘挤入电梯,立刻压低声议论:“那是谁?”
“你没看《载道》?不就是那参赛选手吗,遗憾输给颜聆歌的那个。”
“拍《青瓷》时你们还没进团,所以不知道,她是《青瓷》在宁乡的特聘顾问。”
“刚才是我眼花了还是南老师真牵了一下她的手?”
“你没眼花,牵了,真的牵了!”
“该不会是……”
“哈哈哈怎么可能!那可是南仙!等我家猫脱单了她也不可能脱单!我觉得……”那人神神秘秘。
“嗯?”众人立刻八卦的凑近她。
“南仙应该是五行缺水!这姑娘不是来自水乡么?嫩生生的一看就是水字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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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检查,护士和安常一道送南潇雪回病房。
年轻小护士激动得耳尖泛红:“南老师!我可太喜欢您了!从小我就是看您的舞长大的!”
南潇雪眉心一跳。
问:“我有那么老?”
“不不,是您成名太早,您当上首席的时候我才十岁,看您跳了十多年,觉得您一点都没变。”
待南潇雪重回病床,护士离去。
“南老师,吃苹果么?”
时近傍晚,窗外夕阳如橘汁,人浸在里面,心便咕嘟咕嘟开始冒泡,连带耳畔的蝉鸣都显得温柔起来。
安常低头削苹果,没被马尾束住的一缕碎发垂在额边,半开的窗扉风一吹,轻悠悠的摇荡。
待她抬头,见南潇雪对着窗外。
她心细,苹果削完皮又切出一小块,本欲递给南潇雪,却一时并未出声。
南潇雪望着窗外,她望着南潇雪。
看风景的人落进另一人眼底,也变作装点梦境的绝景。
风扬起vip病房雪白的纱帘,安常觉得方才小护士说得没错,她看南潇雪也时时有这般的感觉。
时光近不得南潇雪的身,溪水绕过芳汀般从她身侧潺潺的流走,连岁月对那决绝而纯粹的美,也怀抱敬畏之心,所以存留那容颜永不改换。
双眸清朗如昔。眼角毫无细纹。她清
泠泠一回眸,盛夏也有沁人的雪簌簌落满肩头。
于是凡俗世人已白头,她在清幽的广寒宫阙永不老去,守得碧海青天夜夜心。
安常回神,才见南潇雪的视线不知何时自窗外收回,落在了她身上。
她递上苹果。
切面氧化发黄,被时光盖上印章。
一切都被时光留下痕迹,除却南潇雪。
南潇雪接了,一时没往唇边送,眸光又落向床头的卡通礼盒:“她们方才来看我,跑得真快。”
“南老师太高冷。”安常挑唇:“她们怕你。”
南潇雪瞥过去:“你怎么不怕我?”
“怕啊,谁说我不怕。”安常望着指间剩下的苹果。
只不过一开始便陷入那般春梦,春苔染绿衣般,不知不觉浸进人心里。
她抬眸对南潇雪道:“我是色令智昏。”
南潇雪浅呵了声,窗外夕阳光影取代了宁乡独有的竹编灯笼光,拽着眼下那颗浅红的小泪痣跃动起来。
安常放下刀和苹果,坐到南潇雪床畔。
那颗小泪痣载满春风,初雪,和一整个人间的灵动,诱得她想吻一吻。
南潇雪悠然把苹果送进嘴,再度扭头望向窗外,染了浅金的熏风随她长睫而翕动,足以震动大洋彼岸的蝶。
人对美总有天然的敬畏,她开口问:“南老师,我可以吻你吗?”
南潇雪望着庭前梧桐,勾了下唇角:“安小姐说要爱我的时候,好像也没征得我许可。”
安常蜷起指尖。
不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