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识五年,从最开始的一周见面三次,到现在几个月也不一定见一次,她以为郁溪的情况应该是在不断好转,可没想到这些只是表象。
“罗医生,我刚刚做了一个很短又很长的梦,就想找你聊聊。”郁溪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十分惬意。
但罗伊熟悉他身体的每一个信号,比如他虽然坐在沙发上,肩颈却并未放松而是呈现一个防备的自我保护的状态,嘴角在笑,眼神却充满攻击性,而且信息素的释放超过平时的3倍,如果不是罗伊早已见惯了他这种状态,此时此刻就该报警了。
“郁先生,在开始你的讲述前,我能了解一下你的近况吗?”
“当然。”
“最近工作上还有烦心事吗?”
“有,但都在可控范围内。”
“睡眠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3、4个小时总是有的。”
“还会做同一个梦吗?”罗伊放缓了语气问道。
郁溪缓缓摇头,罗伊见状刚要松一口气,却听他补充道:“但今天那个梦又出现了。”
“这次我看得更仔细,妈妈身上落满了暗红色的枫叶,她朝我招手,可我刚一过去,就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紧接着我看见她手指上的脓疱,那原本一双会弹钢琴的手,我握住了它,黏腻的触感让我忍不住作呕……”
“郁先生,你先喝杯热水休息一下。”
罗伊嗓音柔和,郁溪却恍若未闻。
“我拼了命想把她拉出来,却怎么都做不到,然后,我看见被碾压至凹陷的半张脸,他是我爸爸吗?我不太敢确定,我想帮他把那半张脸抚平,可刚要触碰到梦就醒了。”
“罗医生,你走神了,我的梦已经讲完了。”
罗伊放下手里冰凉的水杯,温柔地轻轻点头:“我在听。”
事实上这是她今晚听过的第六遍,可郁溪自己完全没意识到他在反复重复那些话,罗伊没有打断他,每次都给出温和的回应。
刚接手这个病人的第一年,情况比现在还糟,她试图用心理学上的专业手段对他进行治疗,可每一次都会让他陷入更加痛苦的境地,那段时间她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直到后来,她才慢慢摸清郁溪的困境,他缺少一个聆听者。
在外人面前,他必须强大、冷静、游刃有余,不能表现出一丝软弱,所以那些痛苦、恐惧、悲伤都被积压在心里,沉疴难愈。
“多谢你,罗医生,那我就先走了。”
郁溪刚站起身,却被罗伊拦了一下。
“郁先生,您在感情方面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没有。”郁溪否认完,脑海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又补充道,“接吻算吗?”
罗伊脸上浮现笑意,轻轻点头:“其实我一直建议你在感情上积极一点,并不是因为爱情能够能治愈心理疾病,而是当你足够热爱一个人或一件事物时,你的内心世界便不再一片荒芜,会快乐很多。”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出于礼貌,郁溪表示了认同,但他心里清楚,这辈子能够彻底爱上一个人的概率远远小于万分之一。
*
宣奕喝了不少酒,但并没有感受到醉意,人类的饮料对他来说都跟白水一样寡淡。
散场时陈导已经不省人事,助理扛着他上了车,其他同事也纷纷打车走了。宣奕起身去了趟洗手间,余光瞥见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他的脸怎么这么红?
微微凑近,镜子里的人脸放大,水润的双眼露出些许疑惑,胳膊触碰到冰凉的大理石砖,宣奕才后知后觉发现身体有些热。
“这个人类的身体真是……麻烦。”
洗了把脸出来,发梢不断往下滴水,打湿了外套,宣奕把它脱了搭在肩上,走到餐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