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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原谅,为此他愿意付出生命。

那是裴可之第三次见到他的父亲,第一次是裴可之三岁,在某个长辈的葬礼上,第二次是裴可之六岁,在裴可之的生日餐桌上。对于父亲,裴可之从不在意,只看了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

‘我远在未来的爱人,永远地死在了我的十四岁。’

母亲说。说罢,她逐出了她的丈夫。裴可之看见她脸颊上的泪。

当时裴可之太过年幼,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哭泣,又为什么面如死灰。他询问她,得到的只是她不停地摇头,仿佛她正竭力否认着什么。

现在,裴可之明白了母亲的流泪和绝望——她清醒了。是她丈夫的道歉,让她降落在了大地上。

幻想不再止痛,安慰剂丧失了作用,当她意识到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当她记起从前的伤害和刻骨铭心的疼痛,她再也不能进入妄想的国度。她沉重地砸在大地上,粉身碎骨,无法拼凑。

裴可之扔出手中的石头。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一条大金鱼被吓到了,凌空腾起。它和小臂差不多长,是池里最大的鱼,通体金黄,腮上绯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裴可之站在岸边,凝视着它消失在黑色的水草丛中。他敲击了几下屏幕,为这个装满了故事的文档命名为‘母亲_finalinformation_D2013.08.09.’。

随着他收拢的手势,无数个相同蓝色封面的文件出现,它们下面同样跟着一串以‘姓名_信息类型_时间’方式命名的字符。它们变得越来越小,小到标题都只余下首字母。密密麻麻的文件在屏幕上闪烁着,通通化为无意义的几何方块。

有趣的故事。

裴可之是如此评价他母亲的一生的。

历时一个半月,裴可之登上了返回学院的飞船。他确信他完成了老院长的任务,心情轻松又愉悦。可是,在心理咨询师的授章仪式上,老院长站在他面前,又停下了。

老院长问他,‘你真的做到了真实地体验和感受吗?’

裴可之坦然地接受这位长者的审视,他说,‘当然,我做到了。’

他说得无比笃定、确信、不容置疑,发自内心地以为就是这般。

然而,六十八岁的裴可之却清楚地知道,二十五岁的他在撒自己都未意识到的谎,他没有做到,他没有真实地体验和感受。

可是这也不怪他,裴可之心想。

他坐在寂静的黑夜里,喝着手里已经凉掉的茶。

曾经他二十五岁,还很年轻。他太傲慢,太自信。他不知道从池塘里跃出的金鱼是童年时他到河边换水,不慎打翻鱼缸溜走的鱼;不知道八岁时他向远方扣动的板机,终将命中站在未来回首过去的他;不知道他会如同他的母亲那样,降落在大地上。

他不知道一切,却认为自己掌握了一切。他蔑视人和规则,也蔑视痛苦与死亡,也最终将为此付出代价。

院子里的梧桐树在夜晚发出沙沙的声响,裴可之静静地凝望着眼前无尽的黑暗。即便没有夜视灯,他也清楚他正看着的是杂货屋的小门。

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这座小宅的布置,当初买下它时,屋内的布局、装修全是由他来操刀,所有东西都是成双成对,尺寸大小精心地以姜冻冬为准。他将屋子改造得很好,本以为哪怕不是他,姜冻冬也能和某个爱人在这儿住得很好。

真是没用的alpha。

裴可之平静地想到。姜冻冬身边的alpha都无用至极,连陪他到最后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