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婷(1 / 2)

一九七五年,清明过后,经过几场春雨滋润,满目青葱翠绿,群山环绕之间,参差错落着几十户人家。

并非农忙日子,下工了,晌午苏家人在家里吃午饭。

农村人平日吃饭,并不讲究什么,没有桌子,一家七口人围着中央一口大锅吃饭,饭碗、菜碗、酒水杯子……直接摆在地上。

苏宝忠吃饭的时候,总要先喝一杯米酒,他浅尝酒水,身旁的妻子陈秀云拿起一根长竹筒,对着锅底下一吹,红光大闪,滋啦滋啦的火星子飘起,柴火烧得更旺。

中央的那口锅里飘着五六个酸辣椒,烧出一锅酸辣汤,往汤里倒上洗干净的新鲜野菜,焦黄的竹笋干,七八片薄腊肉,用筷子一搅,酸汤咕噜咕噜冒泡,让人禁不住咽口水。

陈秀云揭开一旁的锅盖,筷子高的薄皮煮锅,里面满是白花花的大米饭,大湾生产队虽然在偏远山区,地方却得天独厚,一大片水稻田纵横交错,除了特定的那几年完不成征粮指标,到了七几年,每年完成交粮任务后,剩下的白米够一家人吃一年,苏家平日里伙食缺油少肉,唯独大米饭供敞开吃。

苏家吃的大米,是生产队打谷机摇出来的,谷壳脱得并不干净,米粒上斑驳着黄褐色的谷壳残留,口感带点粗糙。

苏家七口人,吃饭时得烧一大锅白米饭,每次煮饭,都是陈秀云估量着来,有时多,有时少,开饭时,所有人都抢着先打上一大碗饭,先吃完饭的人,才有再添饭的资格。

苏宝忠和陈秀云夫妻俩一共有四个孩子,大儿子苏培良,二十岁,娶了妻子许群兰,大儿媳现下怀着身孕。

二女儿苏燕婷,十八岁;三女儿苏玉婷十七岁;小儿子苏培庆,现年十二岁。

苏家成年人多,最小的孩子都年满十二岁,抵得上成年劳动力,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大儿子又娶了媳妇,马上抱孙子了,按道理来说,陈秀云应该每天笑得合不拢嘴,可惜去年十一月苏燕婷那场荒唐的婚事让她至今耿耿于怀。

这半年来,苏家都因为这事闹得鸡飞狗跳。

苏燕婷和曾云军有婚约,这曾云军年轻有为,早早参军了,立了功,提了干,现在当上了副营长,去年十一月回乡探亲,曾家和苏家琢磨着让两人把婚事赶紧

办了。

结婚当天,曾云军来苏家迎亲,苏燕婷突然闹着要收音机,要沪市的“的确良裙子”,百雀羚……不给她就不嫁了,曾云军恼火极了,一气之下,他把苏燕婷的妹妹苏玉婷迎回家拜堂成亲,走完所有仪式。

这下,曾家人和苏家人全都傻眼了!

曾家属意苏燕婷当曾家媳妇,苏家要嫁的女儿也是苏燕婷,偏生曾云军脾气执拗,认定跟自己结婚的人是苏玉婷,他不要苏燕婷了。

这下两姐妹之间究竟是谁出嫁就说不清了。

苏燕婷发现妹妹代她出嫁,抢了她当军官的丈夫,她嫉妒得发疯,这半年来她处处针对苏玉婷,姐妹俩反目成仇。

苏玉婷接过母亲陈秀云递来的饭碗,吃了两口:“妈,阿军哥来信了。”

陈秀云的脸登时拉了下来,她当然知道曾云军写了信回来,每次到了这种时候,这两姐妹又得闹。

此时全家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苏燕婷。

他们都胆战心惊地等着她发作。

坐在窗户边的苏燕婷却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屋外的白光散散照进来,照亮了她半边脸,她是鹅蛋脸,皮肤白,生得粉面桃腮,娇艳如花,更是胸大腰细屁股翘,从小到大,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是山窝窝里长出来的“金凤凰”。

要不曾家怎么舍得花八百块钱的“天价彩礼”把这个金凤凰抱回去呢?

跟苏燕婷相比,妹妹苏玉婷就显得清秀寡淡了。

苏玉婷时时关注着苏燕婷的动向,她继续说道:“阿军哥想让我去给他探亲,他说我马上到十八了,过去认识认识他的战友们,之后向上面打报告结婚。”

大哥苏培良道:“结婚还要打什么报告?摆个酒告诉父老乡亲不就得了。”

村子里的人,到了年龄结婚摆个酒,都不一定领结婚证,也许后来想起来,才去打个结婚证

苏玉婷踌躇道:“阿军哥现在是军官,婚姻上要注意些的,结婚要打结婚申请,可不能随随便便摆酒结个婚。”

“要让上面审查过才能真正结婚。”

苏玉婷这么说着的时候,眼睛里的嘲弄一闪而过,带着些对苏家人愚昧无知的鄙夷。

苏玉婷已经不再是原先的苏玉婷,她是重生回来的,上辈子她被一个知青骗婚抛弃,自己带着孩子艰难生活,亲姐苏燕婷却嫁给了军官曾云军,成天作天作地,跟婆婆吵架,跟小姑子大闹,怀孕两次都被她作掉了孩子。

苏燕婷打小生得漂亮,一群村里的男孩子追着讨好她,养成了她作天作地的性格,结了婚后,她不安于现状,勾三搭四,不守妇道,嫌弃曾云军性格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