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答应:“好。”
车子开得很慢,我知道手?握方向盘的男人满腹心事?。
为了缓解这种气氛,我又与身旁的人攀谈起来。
“你们国外也过年吗?都有什么习俗呢?吃不?吃荞麦面,去不?去寺庙听敲钟?”
“不?说么?好吧,原谅你了,反正这是你的最?后一个?新年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变成鬼之后不?要?来找我,记得去找我们Boss。”
“你也有家人吧,看你的年纪,应该已经结婚生子了,和妻子关?系好吗?她也会为你准备年节菜吗?你的孩子是女儿还?是儿子,应该上学了吧。他们如果长时?间见不?到你,大概会一直追问你的妻子,爸爸去哪里了?”
尘世中血缘的羁绊最?能令普通人留恋。
人可以不?害怕死?亡,但不?可能不?害怕牵挂。
窗外传来了阵阵烟花的声音,我打开车窗,冷风灌了进来,男人在绚烂的烟花下,终于?泪流满面。
只是,他虽然泪流满面,却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
大滴的热泪从?他的眼眶里滚落,混合着?眼皮上的鲜血,融成了两行血泪。
……会为家人哭泣的男人。
……真是个?好男人啊。
我伸手?沾了一滴,像是凝聚在指尖的一抹血色。
“大叔,你别哭了。”我关?上了车窗,“看得我都想哭了。”
说完我假哭了几声,觉得不?太像,果断放弃了。
“我爸爸对我不?好,他从?来没为我这样哭过,假如你是我的爸爸就好了,说不?定我会长成一个?好孩子。”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最?后一根棒棒糖,撕掉包装纸,掰成了两半,“这半小的给你,今天份的糖就不?分给苏苏了,要?给一个?伤心大叔。”
我也不?管这位伤心大叔喜不?喜欢吃糖,要?不?要?吃糖,强行塞进了他的嘴巴里,然后捏住他的嘴,防止他吐出来。
“苹果味的,很好吃吧,这是我最?喜欢的糖。”我捏了一会儿,确定糖大概化了,才松开手?,又开始掰红豆糕,“苏苏亲手?做的,也给你尝尝吧。”
红豆糕味道很甜,苏格兰破例给我加了很多糖,如果不?是为了迎接新年,他最?多只肯放一半的糖。
大过年的,本来就不?该有任何扫兴的事?发生。
“红豆糕很好吃吧。”我还?想给他更多,但我口袋里已经没东西了。
苏格兰在沉默地开车,男人在沉默地流泪,只有我一个?人在絮絮叨叨。
“我给你唱个?歌吧,保证是天籁之音。”
我唱起了苏格兰时?常哼唱的《胧月夜》,唯美空灵的歌曲被我唱的难听至极,犹如用指甲刮瓷盘的声音,但两位听众毫无反应。
因此这也是我第一次唱完一整首歌,而没被打断。
我自嘲道:“好像不?太好听,下次不?唱了。”
没人安慰我的自嘲。
……TMD。
“真没礼貌,人家苏格兰在开车无法鼓掌,你也不?鼓掌吗?”
我强行抓起男人的两只手?,鼓了几下掌。
他的眼泪一直没停过,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
也对,他的人生就快迎来终结之时?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