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唐周在这寂静当中,听闻了邬桐的呼吸声。他就睡在他的身下,唐周以为他睡着了,只想着自己的任务还有那张唱片,这样睁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忽然听闻邬桐说道:“伤口疼得睡不着吗?”
他的声音在这夜晚里倾泻下来,带着柔和之意。唐周听到他这样说,也回答了他一声:“不是。”唐周微微侧头过去,看见他睡在地上。他也侧身过来,就看见了凝望他的明亮的双眸。
邬桐问他:“那先生在为了什么而如此忧虑?”
唐周轻笑了一声,却也没有回答邬桐的这个问题。不过想起唱片的事情,便与邬桐说道:“你可知道——”
他想要描述一下那些人的面貌,却因为只是匆匆一瞥,能够记得的样貌也没有多少,在此时就问不出来了。可是那唱片那般重要,唐周若不能与他们汇合,要怎么办呢?
唐周知道,那是他们就算死也要守护的东西,那东西阴差阳错递交唐周的手中,唐周也不能就这般弃之不顾了。距离空袭过去三天,那些人还活着多少?要怎么样才能够将这唱片还给他们?这于唐周来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这件事唐周定然还是要去做的,这件事也与梁暮云有关系,找到梁暮云,他的任务也能够很快就完成。
唐周想了想,此时于他来说就是找到唱片的归宿。但到底还是没能够将要说的告知邬桐,最后唐周只能叹了一口气。
“先生是想唱戏吗?”
唐周又听到邬桐这般说。接着邬桐说道:“我去过许家几次,虽然没有与先生见面,却也知道你在那宅院里终日都被囚困,连最喜爱的戏曲,也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唱。也只能早上起来清嗓两句罢了。”
唐周诧异,问他:“你都知晓?”
“许家送货,我都是抢着去的。只是想见你一面。想要知晓你在许家的生活可好。若是不好,我想着,即便你不愿,我将你劫去,他们也不会认为是你故意逃的。不会为难其他的人。更何况那时我已然听说许老爷被毒了。这计划便可实施了。”
唐周听了他这话,心中不知何种滋味。原来这邬桐竟然一直在暗中看顾着他。他却毫无察觉。又听邬桐说道:“先生,现在你在我这里,你想唱什么,便唱吧。”
唐周本来无意唱几句,可此时望着那外面透进来的点点月光,还有那吹拂进来的似乎带着未消硝烟的夜风,他虽然现在不能瞧见,却也记得昏迷前的那幅景象。也想着自己前途未卜,不知方向,心中不免有些怅惘。就缓缓唱了起来。
唱的是《锁麟囊》中薛湘灵的唱词。唱腔凄美悲然,在这夜色当中缓缓蔓延而去,裹挟凄楚的夜风,增添了几分悲情之美。只要有人听闻,大约也忍不住心中涕泪。在这夜色当中这唱腔,实在清绝艳丽,也让人驻足停留。
唐周唱完这一曲,心绪似乎也跟随着唱词一同宣泄而出,也似乎没那般忧虑。又与邬桐在这地方躺了一会儿,闲聊了一些话语,唐周就裹着不知从哪来的厚重的被子,又昏沉沉睡去了。
唐周迷迷糊糊睡着,半夜感知到外面似乎下雨了,他想要睁开来看几眼,却也觉得眼皮沉重,不知怎么的,一点都醒不过来。身上也热得厉害,特别是他那伤口,虽然依旧是感觉不到疼痛,却又是觉得那里灼热得很。他睁不开眼去瞧雨势如何,隐约感知到有人将他裹进被子里将他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