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海临水,夜晚的温度就舒服多了。秦淮没穿他那件起了球的绿色军大衣,特地换了一身看起来还算体面的皮面短棉袄——这是他整个衣柜里最漂亮的冬季厚外套,平日里跑来跑去的,他都舍不得穿,怕刮坏。
四个人嘻嘻哈哈一阵,才终于一起朝着回家的方向走。
秦漾颇为兴奋地跟秦淮讲起她这一年见到的新奇的事和人,例如学校里的奇葩行为艺术家、新公司里一天跑二十趟卫生间的摸鱼王……还有一个天天给她送花,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要追她的花花公子哥。听到最后一条,秦淮警觉地竖起耳朵,忍不住追问道:“追你?谁要追你?Alpha还是Beta?个子多高?是哪里人?靠不靠谱?面相怎么样?你有没有照片,我改天找个会看相的给你算算——”
秦漾挠了挠耳朵,打断他,道:“哎呀,就是我一个学长,选修课上认识的……”
秦淮敏锐地从她的神情里捕捉到了一丝难为情。他眯了眯眼,拉住她的胳膊,低声问她:“你刚刚不是还说他花花公子哥?”
“夸张手法嘛……”
秦漾低下头去,觉得自己不该把这事儿跟秦淮说的。秦淮向来不放心她,甚至都到了有些“担惊受怕”的程度,这会儿估计心里又忍不住担心她被骗,肯定不好受了。
想到这里,秦漾已经做好了听秦淮唠叨的准备,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秦淮沉默了很久,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一只手在她发顶揉了一把,说:“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就好。”
除此之外,多的一句也没有。
秦漾有些意外地瞄了他一眼,瞥见了他微微有些湿润的眼睛。
也许是看错了,她想,秦淮不是一个容易落泪的人,更何况这根本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在家歇过一晚以后,一行人才终于合上行李箱,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塞进徐华那辆小轿车的后备箱里。临走之前的几个小时,秦淮借口有点事情,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漫无目的地在附近转了几圈。
说是“漫无目的”其实并不准确,他模模糊糊有一个想去的地方,却怎么都记不起来,没法准确地说出口。
记不起来。
秦淮的记性越来越差了。总是前一秒在想的事情,后一秒就忘了。
他站在路边缓缓点上一支烟。烟草燃烧发出细微的响声,飘开呛鼻的气味,咬破爆珠,烟嘴里弥漫开清甜的果香。可秦淮忽然觉得一点儿意思也没有,烟雾吸进肺里,那么索然无味。
这支烟一半都没燃到,就被他在路边的石墩子上掐灭了,折断,丢进垃圾桶里。
一辆公交车“轰轰”地开了过去,秦淮被这声音吸引,抬眼,看见那辆车上熟悉的编号,顿时有些恍惚。他好像忽然被时间拉回许多年前的某个下午,某个接近傍晚的时刻。
那时他好像在和什么人闹别扭,不论人家说什么,他都梗着脖子回答:“不知道。”
他那时怎么总是在跟人闹别扭。
秦淮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出去,而后他抬腿跨上那辆蓝色的共享单车,慢悠悠地踩下脚蹬。
路边绿化带里静止的树和草又动起来,从前往后经过他的视野。秦淮觉得自己该回家了,于是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前骑,打算到下一个路口时再掉头。
马路两边的街道熟悉又陌生,许多年过去了,店还是那几家,招牌倒是翻新了好几块,一眼扫过去,彩色的门头有的深有的浅,让一整条步行小街显得斑驳不堪。秦淮沿着这条道一直走,竟绕到他曾读过的高中来了。
榆海中学校内的大道也翻了新,两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