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族长发了话,围在秋华年家院子里的村人们陆续离开了。
今天他们看了一出好戏,还看到了华哥儿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迫不及待地要回去跟相好的亲友们说。
秋华年的公公杜宝言本来是杜家村宝字辈里最有出息的,一手木匠活干得又快又漂亮,攒下钱后不着急盖房子买地,反而有远见地送大儿子去读书。
他家大儿子也争气,十岁就中了童生,被京中大儒赏识带走修学,假以时日说不定就能出个官老爷。
曾几何时,杜宝言家是十里八村不知多少人羡慕的对象。
可惜后来杜宝言服徭役时意外身亡,家里没了顶梁柱,也没有来钱的办法,渐渐就不行了。
本来还指望在京中的大郎什么时候发迹,结果月前有人送信,说大郎的老师得罪贵人被下了大狱,大郎在京中混不下去,马上就要回村了。
早知如此,杜宝言还不如把供他读书的钱换成房子和地呢!
农村娱乐少,这些日子,这家人已经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谈素材,大家都说幸好李寡妇早死了两个月,不用听到儿子前程断了的噩耗,又可叹李寡妇这一死,他们家彻底没人支撑了。
赵氏不问清前因后果就来闹,何尝不是打着没人敢和她对质的算盘。
可惜她算错了,碰了一鼻子灰还赔了鸡蛋和一只鸡。
谁能想到,李寡妇在时一直乖巧寡言的华哥儿内里居然这么剽悍,还剽悍的有理有据!
秋华年坦然地接受着各色目光,待人走完后,把年久但结实的木门一关,招呼两个小孩进屋。
杜家的房子是草房,一共有一明两暗三间,中间是正房,两侧是耳房。
左耳房充当库房,堆放粮食和各类杂物,是唯一上了锁的;中间正房原本是李寡妇带着一对儿女住,李寡妇去世后暂时空着;右侧耳房是秋华年的屋子,如今家里三人都住在这里。
为了节省柴火,小炕只有晚上才烧,春寒天气屋里又阴又凉,秋华年走进去后不自觉皱了皱眉。
“华哥哥,我去把炕烧上,你和九九睡一会儿吧。”春生年纪不大,却已经十分聪明懂事。
“我也去。”九九附和,“华哥哥摔了要好好休息。”
秋华年看着这一对小豆丁心头一暖,摸了摸他们的头,“小心点,别弄伤手,烧好了给你们分糖吃。”
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一来他不会烧这种炕,二来在杜家村这样轻松的活都是小孩干的,春生和九九干惯了,不让他们干他们反而不安。
对这种在逆境中长大的坚韧的孩子们来说,走出惊惧的最好方式不是静养,而是快速回到原本的生活模式,找到熟悉的事情做。
九九和春生拉着手出屋,秋华年也不闲着,他要根据原主的记忆把家里的东西全部清算一遍,好心里有个底。
骤然穿越到古代,说不想回去,肯定是假的,但秋华年清楚自己摔下悬崖八成凶多吉少,
回家希望渺茫,重活一次的机会应该好好珍惜。
他得到了原主的身份,自然要承担起原主的责任,按照原主的心愿好好照顾杜家的孩子们。
如果有一种可能,原主没有死而是穿越到了现代的他身上,他也希望原主可以代替自己孝敬父母。
秋华年找出库房的钥匙打开门,里面东西不多,很多都是杜宝言留下的木匠工具和边角料木材。
粮食还剩下白米白面各两斗,只有逢年过节时吃一点。
另外有半缸玉米,一缸高粱米,一缸咸菜,一大袋子干菜,紧着肚子吃够一家四口吃半年的。
不过杜家大郎快回来了,他的饭量估计比李寡妇大,想吃饱还得再想想办法。
院子东南角有一棵大梨树,树下是一方菜地,靠边的一溜韭菜根和一溜大葱已经抽芽,其他菜还没种上。
墙角的鸡圈只剩下两只老母鸡,一天能下两个蛋,一般不吃,攒够十个拿到镇上去换钱。
没有单独的厨房,院子南墙下有一个灶台,共有两个灶口两口大铁锅,做饭时需要从库房取厨具出来。
秋华年又从自己那屋的柜子最里面找到钱匣子,这是李寡妇临死前交给原主的,是杜家所有的家底,这些年下来,李寡妇早就把原主看做了最信任的人。
打开木工不错的钱匣子,里面装着这间草房的房契,六亩地的地契,其中两亩水地,四亩旱地,还有二两银子,一对银镯子,八十六枚铜板。
在杜家村所在的区域,三文钱可以买一颗鸡蛋,八文钱可以买一斤白米,猪肉一斤要三十五文。
按购买力换算成现代货币,一文钱约等于五毛钱,一两银子是五百块,也就是说,杜家全部存款为一千零四十三块钱。
如果说这是一个人攒的私房钱,那还说得过去,如果说这是一个四口之家全部的家底,那只有一个字——穷,还是穷。
没办法,杜宝言死后杜家就没进账过什么大钱,每年留下口粮后卖地里粮食换的钱,转手就换成了布料和食盐、豆油等必需品。
之前给李寡妇看病买药花了二两银子,办丧礼又花了二两,剩下的就只有这么多。
这还是杜宝言在世时给夫妻两人提前打好了棺材,不用现买,才剩下了点银子。
秋华年叹了口气,心想上辈子是农村扶贫攻坚的模范代表,这辈子继续干老本行,倒也不是不行。
他没动银子,把铜板取出来装进九九做的绣着粗糙的花的荷包里。
实在是家里太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好的点子也得有启动资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