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红腐乳坊(1 / 2)

冯府的管事直接让车夫调转车头,把车上的人送到自己说的地方去。

院试刚刚结束,襄平府消息灵通的人谁不知道辽州学政正在府城,这可是连知府大人都要客气对待的朝廷命官,车夫哪敢说一个不字,看到管事出示的腰牌后,立即遵令行事。

“学政?怎么又是学政,他们要把我们弄到哪儿去?”赵氏六神无主,她一向只会窝里横,碰到不敢招惹的大事立即哑火。

杜云镜丢开福宝一个箭步想冲下马车,刚揭开车帘,就被马车边的冯府的下人们拦了回去。

看见杜云镜鼻青脸肿的样子,冯府的管事笑了一声,“杜秀才这是怎么了?新郎倌弄成这样多寒碜?”

杜云镜扶着车辕半蹲半站,吸了几口气也不敢跳下去,只能强装镇定地问,“院试已经结束,我也该与家人一起回乡了,学政为何要强留我?”

管事摆手道,“杜秀才,难怪我们老爷说你不足,好好的事情被你说成什么了?”

“老爷怕你家境艰难,委屈了新娘子,他这个媒人脸上也不好看,所以特意派我们帮你操持完婚事,再让你们回乡呢!”

“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不领恩言谢,说什么‘强留’?”

杜云镜的脸黑成一片,四肢因为愤怒无法控制地发抖,他本来还想把婚事拖下去,拖到学政忘了这件事,再找个由头把李故儿处理了,反正漳县离府城这么远,小心一些消息根本传不过来。

谁知学政是真的想把他所有的路子堵死!

缩在马车角落里的李故儿听到车外的动静,眉目低垂,刺入掌心的指甲一点点松开。

事情如脱缰野马般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她早就后悔了,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顺着这条路努力地走下去。

李故儿的母亲在几年前离世,父亲另娶后,她在家中的日子立即没有过去那么舒服了,李故儿不想在嫂子和继母的手下讨生活,也不想随便嫁给一个村里汉。她要嫁一个能让自己彻底扬眉吐气,在亲戚们面前耀武扬威的男人。

李故儿盯上了舅舅家的一表哥杜云镜。

在李故儿能接触到的男人里,一表哥不仅家境富足,还自幼读书识字,在县学名列前茅,迟早能考中功名,宛如翩翩公子,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李故儿找了个机会和家里大闹一场,收拾包袱直接跑到了杜家村。

舅舅杜宝泉耳根子软不管事,舅母赵氏喜欢听奉承,他家的大儿子杜云湖和大儿媳魏榴花则没有丝毫地位,李故儿早就摸清了情况,顺利住进了舅舅家。

可惜一表哥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县学读书,短暂的回村日子里也不爱搭理她,纵然李故儿有多少计划,也无法在赵氏眼皮子底下施展。

李故儿一双眼睛一直盯在杜云镜身上,无意中发现自己选中的一表哥似乎对李寡妇家那个叫秋华年的童养小夫郎颇有意思。

李故儿嫉妒红了眼,立即添油加醋地把

此事告诉了舅母赵氏,赵氏果然大怒,却打算去给杜云镜定族长大儿媳的侄子,清福镇豆腐坊的小哥儿,断了儿子的这份心思,气得李故儿半夜掰断了好几根炕席。

好在很快杜云镜在县学的先生看中了他,有意选他为婿,赵氏有了更好的选择,马上翻脸不认人推掉了孟家的小哥儿,为此还得罪了族长家大儿媳孟福月。

李故儿暂时松了口气,也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她既没有漂亮的容貌吸引杜云镜,也没有优渥的家境让赵氏心动,如果这么照常发展下去,她绝对没有机会达成嫁给杜云镜的夙愿。

杜云镜去府城考院试,需要人陪同照顾两个月,李故儿意识到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可惜她平日懒散惯了,赵氏知道她干不了什么活,根本不让她去,而是选择了大儿媳魏榴花。

李故儿为了嫁给杜云镜谋划了这么多,怎么可能甘心放着机会白白溜走,她决定铤而走险。

她悄悄联系了自己在老家村子认的干哥哥,约在后山小路见面,从对方手里拿到了一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人没有精神、昏昏欲睡的药粉。

她要把这药下给杜云湖和魏榴花的柚哥儿,她知道魏榴花在婆家已经忍耐很久了,如果不是娘家太穷没有底气,男人又是个愚孝的,魏榴花说不定早就和赵氏大闹起来了。

魏榴花把柚哥儿看得和眼珠子一样,只要柚哥儿身上不好,魏榴花一定会宁死都不丢下孩子去府城,到时候她的机会就来了。

李故儿趁魏榴花做饭干活的空档,成功偷偷摸摸地把药粉分次下进了柚哥儿吃的粗玉米面糊糊里,然而好几天过去,柚哥儿的身体还是没有出问题,她悄悄隔着门看过几次,发现这个以前脸色乌青的小哥儿甚至越来越白嫩健康了。

不等李故儿探明白究竟,赵氏给上梁村秋家透露消息拐卖秋华年的事情暴露了,赵氏在村里待不下去,决定带上除了杜云湖一家三口外的所有人一起去府城,李故儿得偿所愿,也就不用打柚哥儿的主意了。

但是这么多人一起去,和她预想的情况并不一样,虽然出去了,依旧在赵氏眼皮子底下,她能做的事还是有限。

李故儿索性一不做一不休,又和干哥哥要了一种能催|情的药粉,据说是县里的窑子中的哥儿和姐儿最爱用的,效果极好,价格也不便宜。

李故儿给干哥哥说了许多好话,保证自己发达了绝对会报答他,又耐着羞耻和恶心与干哥哥在村后山的小路旁亲热了一番,才拿到了新的药粉。

到了这一步,李故儿已经陷入了疯魔的境地,不成功决不罢休。

因为之前给柚哥儿下药不见成功,李故儿怕使人昏睡的药粉效用不够,于是打院试前半个月开始就悄悄给赵氏几人下药,力求自己下手的时候无人妨碍。

虽然她竭力避开了杜云镜,但毕竟住在一起同吃同睡,为了不太刻意引起怀疑,杜云镜和李故儿自己或多或少也误吃了些药,好在剂量不多,不影响杜云镜考试。

院试第一场复试结束后,杜云

镜心情很不错(),敧???葶题?灠?????晛????Ⅻ葶?()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此次院试绝对能名列前茅。

李故儿看着杜云镜难得的好脸色心神一片荡漾,悄悄把日子定在了放榜那天,时间选在百味试开始前的时候。

这是她千思万想后才选中的,一来这天杜云镜考中秀才,舅舅家所有人都会十分高兴,对自己的宽容度也会达到最高,生米煮成熟饭最有可能得到承认。

一来选在百味试之前,杜云镜要赶着去参加百味试,就不会在房里多停留,方便她收拾证据营造一些假象。

放榜前夜,李故儿再次下了使人昏睡的药粉,为保万无一失,她专门加大了剂量。

然而或许是药物积累太多的原因,明明她已经设法让自己和杜云镜只吃了一点含药的食物,放榜当天,她和杜云镜还是昏睡到了中午才醒来,隔壁屋的赵氏一家三口更是迷迷瞪瞪到叫都叫不起床。

杜云镜起来后急眉赤脸地骂了李故儿一番,急忙穿好衣服跑去贡院门口看榜。

李故儿委屈又害怕,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哪有反悔的,她吸了口气,珍而重之地把贴身藏了许久,付出极大代价才得来的催|情的药粉下进杜云镜前两日和赵氏要钱买的一小壶酒中。

不到半个时辰,杜云镜便怒气冲冲地回来了,李故儿吓了一跳,忙问他院试结果如何,杜云镜又讥讽了李故儿一顿,才不屑地说自己当然考中了。

此时的李故儿对这位一表哥的读书公子滤镜已经全碎完了,可她付出了这么多才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都必须走下去。就算杜云镜内里是和赵氏一样的脾性,那也是有功名的才子,也比村汉不知强多少倍!

李故儿银牙一咬,迎着谩骂和嘲讽,巧笑嫣然地端着酒壶走向杜云镜,请他喝这壶为了庆祝考中秀才专门买的酒。

□□哥哥练出来的那些本事和经验,用到此处倒是正好。

狭小昏暗的倒座房矮炕上,李故儿还没庆幸自己的计划终于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就因为两种药粉的合力作用不省人事地睡了过去。

再有意识,已是天翻地覆,大事不妙。

在租住宅子下人们不齿的议论和围观中,在赵氏和福宝的谩骂和殴打中,在杜云镜疯狂可怖到几欲杀人的目光中,李故儿一点点反应过来,自己搞砸了所有事情。

因为她下的药,杜云镜直接错过了百味试,彻底得罪了辽州学政,被对方当着襄平府一众官员和学子们的面评价为“不堪大用”,禁止他参加接下来三届的乡试。

原本以为成功率极高的生米煮成熟饭的豪赌,赌到了最可怕的结果。

与杜云镜白日宣|淫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名声彻底毁了,赵氏与杜云镜也恨不得杀了她。

她为了高人一头机关算尽,与家人决裂,出卖身体,不惜给三岁稚童下药,步步为营到最后,落了个前路尽断的结局。

支撑着李故儿还能厚着脸皮缠住赵氏一家人的原因只有

() 一个,那就是辽州学政为她和杜云镜保媒了,无论学政心里怎么想的,反正李故儿只记得对方说自己是良家女子,让杜云镜娶她善待她。

这是李故儿最后的救命稻草,事已至此,她一定要缠死杜云镜,绝不放手落入无处可去的境地!

听见马车外冯学政府上的管事要帮忙办杜云镜和自己的婚事,李故儿在赵氏几欲杀人的目光中把头埋的更低,嘴角一点点勾起。

她还有希望,还没有输!

……

秋华年和祝经纬商议好红腐乳坊合作的细节,写了契书,一人一份去官府公证盖章,敲定了配方入股的事。

祝经诚围观了全程,不时指点弟弟几句,杜云瑟则只是一直默不作声地专注地看着秋华年。

祝经诚面上不显,心中暗惊,杜云瑟的这位小夫郎的能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祝经诚原本以为秋华年只是手巧一些,心思活泛一些而已,真正到了商议契书细节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位襄平府新院案首的夫郎是多么超出年纪的老练周到,把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都有条有理地提了出来,并且几句话就能让别人接受他的解决方案。

这样的行事风格,根本不像一个未及弱冠之年的乡下来的小夫郎,襄平府中那些大商人家中花费无数资源培养了一三十年的继承者,许多也比不上他。

祝经诚想来想去,最后只能用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生而知之来解释此事。

见识到秋华年的本事后,他更加坚定了与杜云瑟交好的心。杜云瑟绝非池中之物,这样的人出生在襄平府,在微末时被经纬和他所认识,或许本就是他们祝家的机缘。

秋华年和祝经纬商定好的契书上,秋华年以配方入股与祝经纬合作开办红腐乳坊,分净利润的一成;祝经纬负责场地、原材料采购、制作和销售,给秋华年十两银子的定金后,他们分净利润的九成,秋华年分一成,合约以十五年为期限,十五年后祝经纬经营的红腐乳坊不用再给秋华年分红。

除了这些,契书还具体写了红腐乳坊入不敷出、祝经纬经营不善、红腐乳坊账目出问题、配方不完整有藏私等情况的解决方案,这都是秋华年提出来的。

其实秋华年完全可以仗着祝家兄弟想交好的心理多要一成利润,但他还是决定按照市场估价来定契书,丁对丁卯对卯的算。

稳固的合作关系,一定要从最开始就建立在充分的利益平衡上,这是秋华年在大厂干了几年PR耳闻目染得来的经验。

祝经纬第一次有正经事干,拿着详尽的契书兴奋地找不着北,当即就想去选址盖腐乳坊,再去招人做工,立即把红腐乳坊运作起来。

弟弟难得这么有干劲,祝经诚十分欣慰,提点了他几句后,放他拿着秋华年给的红腐乳坊布置示意图去忙活了。

秋华年则心满意足地带着契书和十两银子,与杜云瑟一起离开书肆来到街上。

“红腐乳方子以这种方式卖出去,我总算放心了。”秋华年脚步轻快

地边走边说。

别看一成利润少,但他从本金、到精力、到销售渠道什么都不用出,只用等着分钱就行,还是分足足十五年,全部加起来得到的钱估计是方子原本价值的上百倍。

“我们来府城后,吃食一直是舒家提供的,这些日子几乎没怎么花钱,大笔的开销只有一两半的房租,把来去的车费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加上,总共也就花了不到一两半银子。”

“加上刚才到手的这十两,家里已经有一十三两银子了,回去就能盖房子。”

说起盖房子,秋华年眼睛都亮了一些,盈盈笑意让杜云瑟心中一片柔软。

秋华年把脑海里过了不知多少遍的设想说出来,“要盖就盖好,反正我们手里钱多,直接一步到位。”

“青砖瓦房是肯定的,家里的院子有些小了,也没有园子,我想回去后把房后面邻居家的大园子买下来一半,填土盖房。”

“正面盖三间正房,两边的耳房盖大些盖成两间的大小,东西厢房也要有,九九和春生长大了一人一间,还要专门的有厨房,和耳房间修一条通道,这样刮风下雪的时候去做饭也不会冷了。”

秋华年详细地描述着自己规划的新房子,已经有些等不及要回家了,他忍受家里的破草房和塌了一半的炕已经够久了!

穿越来几个月,他终于靠自己的双手挣到了盖新房子的钱,秋华年相信,他们的未来一定会更好。

杜云瑟静静听秋华年说着,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盖好的新房子,整齐的青砖瓦房、宽敞的院子、果树菜园、美人稚童……

杜云瑟眼底盛满笑意,不动声色地握住了秋华年的手,秋华年轻轻挣扎了一下,眼睛瞟向一边,任由他握着。

他迫切地想尽快考中功名,为官做宰,有更好的房子、更好的衣食、更好的名药把华哥儿好好养起来,让华哥儿的脸上一直是现在这样松快开心的笑容。

这么好的小夫郎,不该跟着自己一直吃苦。

……

秋华年和杜云瑟牵着手一路慢悠悠地往舒宅走,端午之后,气温回暖,天朗气清,微热的风拂在脸上吹起发丝,给人岁月静好的感觉。

秋华年走着走着,笑出了声。

“怎么了?”杜云瑟问。

“没什么,就是感觉挺好的。”

秋华年只是想到上辈子忙来忙去,都没个机会找位男朋友牵着手在大街上约会,这辈子在古代居然实现了,还是杜云瑟这样从颜值到性格到能力都无可挑剔的优质对象,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秋华年不说,杜云瑟也不多问,他知道华哥儿八成又在心里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捏了捏对方纤细柔软的手。

两人走了一会儿,快到贡院附近,路过一家卖灯火的铺子时,秋华年眼尖,看见了一个熟人。

秋华年拉了拉杜云瑟,压低声音说,“赵氏怎么还在府城,她旁边那人是谁?”

府城的开销可不便宜,院试也结束了,昨天发生了那

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赵氏一家人不该尽早灰溜溜回漳县去吗?

杜云瑟也不知原因,出于对这家人总是作妖的坏印象,他拉着秋华年往旁边避了一下,“我们且看看。”

赵氏和那个穿着绸缎衣服的中年男人没有在灯火铺子里停留太久,全程都是男人在说话,赵氏哭丧着脸唯唯诺诺站在一边听。

敲定买卖后,铺子伙计一口气包了一十四根红蜡烛递给赵氏,赵氏犹豫了一下,在身边中年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哆嗦着摸出三钱银子,又数了六十枚铜钱,欲哭无泪地交给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