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此同?时,西京城郊的兰昌寺早已万籁俱寂。
被安置在此的静泓做完了?自己?的功课,略微收拾书具,起身?前去更衣洗漱,准备就寝。
在安东码头上与?其他人分散之后,渤海国人对他的待遇颇高,让他心存疑虑。
跋涉西京的路上,他想起早先在邺城时便听闻,渤海国王大嵩义深好佛法,就连裴溯向他转述之大嵩义用来胁迫周帝结盟的理?由之一,都是周帝为了?讨好漠北王廷,将世尊十二岁等身?金像这样的珍宝,作为永安公?主和亲的陪嫁。
佛子?无家,他虽长于周地受教于宝川寺,但他心无定所,只图弘扬佛法。
之所以尽心竭力为那骄傲的王子?奔走,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夫君。
无论她知晓与?否,静泓都想让她好。
渤海国人将他带到了?这兰昌寺中,精舍规模宏大香火鼎盛,听说渤海国王大嵩义几乎日日都要抽空来此礼佛。
当?然,更重要的是,大嵩义不远千里请来的慧真大师,也住在兰昌寺内。
大师与?她的法号都有一个“真”字。
静泓从前在宝川寺时也听说过大师,这次在渤海国再说起,也生了?莫名的亲近。
这位慧真大师来自梵国,从前便一直在梵国境内传道筵讲,这一次他先是被东瀛国主请到东瀛,又因着东瀛与?渤海一直良好的关系,大嵩义又顺理?成章将他请到了?渤海。
不过天不遂人愿,自慧真大师踏足渤海国土,便开始水土不服,许多天过去,别说开坛筵讲,身?体每况愈下,眼下竟也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大嵩义倒是为其寻来了?名医,但东瀛来的象寄译鞮①梵语水平本就平平,汉语便更是捉襟见肘,再加上所传所言皆为身?体的隐秘之语,一来一回?,交流如雾里看?花,名医也只能堪堪保其性命。
听说这些时,静泓便已第一时间想到了?她,她聪慧过人,自学了?梵语和闪米特语,除了?能读懂文字之外,甚至还能用这些语言交流。
若是她来做这象寄译鞮,恐怕是帮了?大嵩义一个大忙。
只是……眼下他不知她情形如何,更遑论将这样的机会告诉她。
沐浴完毕后,难得?心事重重的静泓穿上木屐,从湢室出来,穿过寂静无人的廊庑,默默走回?自己?的禅房。
尚未打开房门,却见内里灯火通明。
察觉到坐在他蒲团之上的美?貌贵妇将视线落在自己?的脚趾,静泓并无不妥,垂下视线,行佛礼:
“夜深露重,贫僧初来宝刹,一时走错禅房,请施主谅解。”
正要转身?离去,又听蒲团之上有温柔女声:
“永安公?主想见你,你呢,静泓师傅,你想见她吗?”
静泓的身?体僵了?一僵。
将这位清隽沙弥的反应尽收眼底,高王后兀自提了?提唇角,又将嗓音掐得?更温柔了?几分,补充道:
“若你想见她,本宫替你们安排就是。”
这个“请求”,当?然是高王后的自作主张。
在城门楼下,永安公?主只是向她礼貌询问了?这位沙弥的下落,当?她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如实回?答而?微微放松之态,她便猜到了?公?主与?这位沙弥的关系并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