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不怕冷,里面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宽肩窄腰的轮廓却极为鲜明地勾勒出来。
主持人向他提了几个问题,男人不紧不慢地回答。
天生适合站在聚光灯下的人。
——越是站在高的地方,越是出挑极了的清冷矜贵,利落俊朗。
季凡灵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当年傅应呈也经常作为学生代表在主席台上发言,少年冰块质地的嗓音透过广播传遍操场,季凡灵就站在队伍后排打瞌睡。
偶尔她会仰头看着傅应呈发呆。
少年穿着洁白笔挺的校服,站在高处,下颌微抬,冷淡睥睨,眼里没有容下任何人。
季凡灵思绪飘散着,看向台上。
然后,冷不丁的。
和傅应呈对上视线。
季凡灵:“……”
男人盯了她一会,注意到坐她旁边的江柏星,顿了下。
视线再移回来的时候。
明显带了几分凉意。
季凡灵:“……”
她低了头,伸出两根细白的手指,压了压,又压了压帽檐。
周围的同学已经注意到不对劲,俯身窃窃私语:“傅学长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
“感觉一直在看我们?”
“啊啊啊啊好紧张啊我今天没洗头我好丢脸,凡灵你帽子能借我吗?”
季凡灵听见自己名字,回头,犹豫了下,把帽子取下来给她。
那女生双手合十,大呼感谢。
“得了,傅学长肯定在看咱们柏星。”边钧肩膀撞了下江柏星,“还说你跟他不熟,这不是熟得很。”
江柏星:“……”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边的姐姐,又看了眼台上的傅先生。
所有人都觉得傅先生在看他。
只有他知道。
傅先生分明,在看他身旁的女孩。
*
这场台下的小话很快就结束了,因为聊完当前就业形势严峻的情形下,该如何填报志愿的话题后,主持人选择了一个更轻松的私人问题。
“那学长在一中就读期间,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么?”
这句话一出。
原本游刃有余的男人神情微顿,漆黑的瞳孔缩紧了。
再平常不过的问题,却如同一个无声而尖锐的钩子,勾出天台上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潮湿雨声。
傅应呈的视线迟缓地下移,落在台下前排女孩的身上。
没有帽檐的遮挡,台上照下的稀薄光芒映亮了她的脸。
她平时从不会这样长久又安静地望着他。
素白的小脸微扬,乌眸安静,轻轻眨了下眼。
她眨眼的瞬间。
好像慢镜头
() 回到了原速,磅礴的雨声又从耳畔稍微远去了。
“有。”
傅应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线和平时变得不太一样,但很快又调整了回去。
他抬起头,淡淡道:“抱歉,不方便说。”
*
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讲演顺利结束,大礼堂灯光大亮。
其他几个受邀前来的各界校友还留在台上的沙发上,不少同学急匆匆从两侧台阶涌上去,团团围住他们,想和他们多交流几句,再问些私人的问题,最好是能和大佬加个联系方式。
傅应呈却没有其他人那样好的耐心和友善,男人身上自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场,活动结束就下了台。
找不到傅应呈的同学转头就把江柏星包围了。
“江柏星你有傅学长的联系方式吧!”
“能不能给我,我保证不会做什么的!”
“微信有吗?”
“我想看看傅学长的朋友圈拜托拜托。”文艺委员求他。
……
江柏星被一群女生挤在座位上动弹不得,护着手机,左右为难:“我只有傅先生的电话,真的没有微信。”
立马有人说:“搜电话不就搜出微信了?你怎么不加他。”
江柏星:“……”因为不敢。
文艺委员又说:“那电话发给我,我自己加总行了吧,大不了他拒绝我喽?”
江柏星:“这个真的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就是……”“那你最开始怎么认识傅学长的?”其他人七嘴八舌地把江柏星堵了回去。
江柏星就一张嘴,左支右绌。
身旁的季凡灵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拽着江柏星的袖子,把他拎出了人群:“走。”
江柏星跌跌撞撞地跟上,其他人一哄而上:“诶诶诶,别走呀,季凡灵你拉他去哪。”
女孩回过头,面无表情:“跟你有关系?”
为首的文艺委员一愣:“不是,我还想找他要傅学长电话呢。”
“他不想给你看不出来?”
季凡灵冷冷道:“你们这是在要,还是在抢?还是就欺负他好说话?”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女孩扫视一圈,没忍住还是说:“傅应呈不会加人的,死了这条心吧。”
她说完,拖着江柏星掉头走了,留下的那群女生面面相觑。
文艺委员还是第一次见季凡灵凶人,有点纳闷:“她凭什么说傅学长不加人啊,我都加到乔学长了。”
“怎么,她跟傅学长很熟?”
……
*
季凡灵拖着江柏星一路走出大礼堂,到了一处没人的树下。
江柏星一边走,一边瞧着她紧绷的脸色:“姐姐,我不会把号码给她们的。”
“我知道。”
季凡灵心烦意乱:“她们根本就不是想问傅应呈问题,就是看他长得……”长成
那个样子。
她话没有说完,就打住了。
江柏星试探道:“你生气了?”
季凡灵目光闪了下:“没有。”
她也觉得自己的脾气来得没有道理。
就是看着她们一口一个学长的套近乎。
她有点,微妙地,不爽。
“我是觉得,”季凡灵板着脸,“傅应呈很有可能会误人子弟。”
“我误人子弟?”一道冷淡散漫的嗓音从高处飘下。
季凡灵回头,傅应呈单手插兜站在她身后,江柏星立马站直了,喊了声傅先生。
傅应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背后说人坏话?”
“客观事实,”季凡灵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紧张,“你又不是老师。”
“那你为什么听得那么认真?”
“我没听。”
“那是谁在看我?”傅应呈看着她的眼睛。
“明明是你在看我。”季凡灵咬牙切齿。
“为什么不能看?”傅应呈轻描淡写,“我又不认识别人。”
旁边江柏星:“……”您不认识我吗。
少年夹在中间,一会看这个,一会看那个,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俩说起话来,有种旁人难以融入的感觉。
傅应呈看了眼腕表,转身淡淡道:“不早了,走了。”
校庆日没有晚自习,季凡灵正好可以顺道跟他的车回去。
女孩快步跟上,抬头看了眼他的侧脸,指尖抠了抠书包带子,又问:“你怎么来学校做演讲?”
“校长盛情难却,”傅应呈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那不然呢?”
“哦,跟我想的一样。”季凡灵干巴巴道。
原本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她不知道怎么莫名有点心虚,又补充:“是他们非说你为江柏星来的……”
她话说一半,余光看见文艺委员那群人,说说笑笑地从大礼堂里走了出来。
下意识地,她飞快地远离了傅应呈两步。
她刚刚还在阻止她们要傅应呈手机号,现在倒是自己跟傅应呈走在一起了。
那她成什么人了?
傅应呈注意到她的动作,蹙眉看来。
“我想起来,有张卷子落教室了,”
季凡灵匆匆丢下一句,“你先去车上吧,我很快就回。”
傅应呈蹙眉:“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一张卷子了。
然而女孩已经走远了,脚步很快,逃命似的。
傅应呈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暗了下去。
之前在公司咖啡店上班的时候也是。
她好像就是不肯,当众跟他走在一起。
……
季凡灵蹲在教学楼底下,百无聊赖地掐了一会儿草,什么都没拿。
在家的时候,傅应呈只是傅应呈。
在外面,他却有太多耀眼的光环。
以至于她只是跟他走在一起,都会引来很多人奇怪的眼神。
那种眼神,让她觉得明明已经挺熟悉的傅应呈。
突然又变得……遥不可及。
蹲了一会,估摸着他应当已经到车上了,她才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回去。
谁知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傅应呈站在原地,一步都没离开。
男人衣着气质在人群里过于鹤立鸡群,不时有家长或是学生上来和他交谈,他面色冷淡,只是偶尔搭几句话。
她第一反应还想掉头回去,但傅应呈已经看见了她,抬脚向她走来。
季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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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门口车多,你不知道我停在哪。”傅应呈语气有点沉,“走吧。”
季凡灵:“……”
她只好跟在傅应呈后面,想着落后一点,别跟他并排走。
哪知道男人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平时身高腿长走路带风,今天偏不着急,季凡灵走多慢,他就走多慢。
季凡灵几乎都要觉得他是故意的!
——就偏要让所有人,看到他们走在一起。
周围看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季凡灵浑身发毛,下意识想压帽檐,才想起来帽子借给别人了。
女孩不自觉离他越来越远,逐渐从人行横道歪到了马路上。
傅应呈原本并没有开口,直到忍无可忍,掀眼望去:“怎么,我身上长刺?”
季凡灵抬头,还没说话,后方一辆轿车鸣笛,从她身旁飞驰而过。
来不及反应的,短短的一瞬间。
傅应呈脸色骤变,失控地伸手,一把拽过她,紧紧按进了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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