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侃云无法揣测皇后弯绕的心思。
她只道:“如?今这?份沉重以另一种方式,加倍地施还给了您,比起直接杀了您,圣上就是更想?看到您一辈子惴惴不安,看到您分明?心中已?生出猜测,却不敢言说?,不敢确信,只能憋在心底,让心肉的伤口溃烂生蛆,最后把自己?逼疯。”
“不仅如?此,圣上从中获得的最为尖锐的快感,是大人对他的屈从。因?为您再如?何痛恨,还是要对他俯首称臣,卑躬屈膝。践踏过他的尊严的男人垂暮老矣,仍旧盘屈在脚边,被自己?践踏,才是圣上乐见的。”虞斯锐利的招子刺在陈徽默的身上,“大人心中,也早就有猜测了。所以才会对本侯说?,将不顾一切阻扰圣上大兴战火,鱼肉百姓。你所说?的‘不顾一切’,恐怕没有你现在表面这?般冷静吧?
“你也想?报复,确切一点,你要反抗,你要报仇?”
陈徽默紧握拳,盯着虚空一点,缓缓摇头?,“忠勇侯高看我?了。我?的意思是,会撺掇朝臣在祭天时冒死?谏言,捣毁祭坛,再激进一些,炸掉问天石,群臣相逼,令圣上回心转意罢了。”
虞斯只灼灼盯着他,叮嘱道:“无论如?何,你不要做蠢事。祭祀时,百官缴械搜身,军卫林立严守,你根本没有机会,不要白白送死?。”
陈徽默自嘲道:“我?说?了,侯爷高看老朽了,我?残烛之身,纵然再痛再恨,哪里有那个气性?又哪有那个本事?”
虞斯将眉皱得更紧:“你最好是。”他看向焦侃云,两人视线衔接,彼此眸底都泛着不解的难以言说?。
焦侃云收眼,拿出袖中的信件,“大人,这?是历经诸多弯绕后,皇后娘娘托付我?交予您的信……”
陈徽默身躯一震,立刻起身,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接来,如?获珍宝般呵护在掌心,尚未拆看,上边亲切的“默郎”便使他身心俱痛,老泪纵横,“皇后……给我?的信?”他双膝发软,跪瘫在地上。
虞斯和焦侃云双双去搀扶,后者直言道:“但在您看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皇贵妃是否知晓您对皇后娘娘之情?”
陈徽默一愣,疑惑地皱起眉,“此事与?皇贵妃何干?”
“她没有找过您吗?”焦侃云同样疑惑,轻声说?道:“你们没有任何隐秘书信往来?”那皇贵妃为何一幅“你焦侃云是在替我?跑腿”的模样?
陈徽默拭掉眼泪,认真说?道:“皇后与?皇贵妃在后宫中素来分庭抗礼,我?既曾与?皇后交好,数年来又恪守忠臣之心,怎会与?皇贵妃攀上交集?”
焦侃云纳罕地噎住了,不安缭绕心头?,她看向虞斯,后者亦轻摇头?,他更是没有和柔嘉有过多余接触,不清楚她的为人,自然就无法判断更多。
难道是皇后的信中有嘱托?焦侃云等着陈徽默看完信件,他涕泗横流,眼底却是茫然一片,焦侃云忙追问道:“可有提到皇贵妃娘娘?”
陈徽默已?无心力再同面前两人多说?,干脆将信件交予她自己?看,“没有…”
焦侃云接过来细读一番,除了告知陈徽默有关太子之事的真相以外,还有一些寻常问候,字里行?间追忆相识始末,对那夜荒唐的揽责安抚,以及压抑二十年的真切思念,纸短情长,道说?不尽,字字泣血。
焦侃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信是皇后娘娘的真情流露,但送信的她却不是在送真情一般,像是……她想?起画彩说?,“你们可一定要天长地久啊!”天长地久,十八年,生离死?别,再看向陈徽默抱着信委顿哭泣的模样,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是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