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利眉心一攒,立即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指向她:“是你?!你岂会有霹雳堂的火器配方?!”
季卷没理他。非但没理他,甚至将剑都装回了鞘中,摸着下巴思索:“看起来对人最大的伤害,反倒来自房屋倒塌,猝不及防间的砸伤。唉。看来在运动战中,用处实在不大,只能攻城时用一用了,或者采纳温趣的建议,往火药里埋点毒药?”
雷利咬牙,已决心不再听她一句惑乱人心的话,掌间雷亟,要往季卷头顶拍下!
季卷笑意渐冷。她冷笑,足间点萍,让开半步,将十八声机括炸响让到雷利眼前。
嘭、嘭、嘭。那机械的声音终于冲到雷利眼前。
雷利见到了冲面而来的暗器。
他心底不屑。铁砂子而已,尖锐,一模一样,前后瞬至,摩擦得通红,但依然只是十八颗铁砂子而已!雷利推出一掌,掌心雷光闪过,要将这十八粒以莫名手法掷出的暗器吸入掌心……
可掌心忽然出现了大洞。铁砂穿掌而过。透过掌心大洞,雷利看到两人一组,共二十组穿着青田帮短打的年轻子弟,放下手中长条形的,有着黑色洞口的奇怪武器,沉默不语地往杆中重新填入暗器,将武器继续对准他身后的人。
雷利疑惑地望着他们,继而倒下。倒下的时候,他的脑袋也出现了十八个炸开的血洞。
季卷俯身把雷利圆睁的双目抹闭,叹着气说:“这句话我已经想说很久了——”
“大人,时代变了。”
……
春风十里,荠麦青青。六岁的季卷抱膝蹲在一季比一季喜人的麦苗边,神情严肃,思考重大问题。
吃得饱,穿得暖。这是人类生存的基本需求,但并不足以保证生活的尊严。事实上,若不是季冷的青田帮在福建路内还有一定分量,她这些年辛苦增产的粮食,绝大部分都会被征收入官家府库,而年年耕种年年饿死的农人,命运无从改变。
这是个以武为尊的世界,因此她必须掌控这样一支由武林人组成的队伍:给他们足薪足食,以强健他们体魄;保障他们家人生计,以稳定他们衷心;向他们宣讲责任,以理解自己行为的正义性。青田帮“坎”字部便是在她的这种理念下建立起来,纵横福建路,无有不从,可她仍旧忧心忡忡,因为福建路实在是大宋极偏远、有一点追求的高手都不愿来的地方。
她的队伍在福建或许可以称霸一时,却要如何走出去?若走不出去,待他日金兵入关,人命岂不是亦如草芥?
如今是春风十里、荠麦青青,但等胡马窥江,姜夔所见,就只剩废池乔木,荒芜一片了。
她于是冥思苦想:除了武功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方法,使更多人能拥有维持尊严的权利?
她自然就想到了那句话:真理只在炮弹射程之内。
于是六岁的季卷眉头舒展,脚步轻快从田垄旁离开。
季卷对枪炮的了解并不多,而且看的多是现代枪炮,需要与之对应的高精度生产线和原料处理工艺。那显然不适合宋代,但是幸好她的母亲是一位来自清代,对枪炮已有所了解的“古代人”。
她们将高精尖步枪解构成枪管、击发、弹药三个部分,并不断以宋代的冶铁、火药技术做锚正,终于将劣化版的佛朗机炮和火铳搬到了青田帮“离”字部帮众面前,并为这支火器部设计了独有的战术。
火器笨重,就安排两人配合,填弹时间过久,就安排三组人员轮换,保证无缝,至于卡弹率、炸膛率,季卷殚精竭虑提高手工打制时的精度,历时多年,终于将这一套火器与战术确立。
等这一切齐备,福建路早已没有第二种声音,再往下的岭南温家也已成为他们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