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初见就在那儿。
人不人,鬼不鬼,像袋有生命的垃圾瘫在黑色泥地里,仅微微的起伏昭示着他还有生命。
唐晚词一见眼睛便红了。
那烂泥一样的人竟也有所感,抬起脓肿发炎的一只眇目,痴痴问:“晚词。……晚词,我在梦中么?”
唐晚词颤声道:“没有。你不在梦中,我真的来了。”
纳兰初见自喉咙口发出“嗬嗬”的声音,惨声道:“你来做什么!——你就当我死了,好好活着,决不被傅宗书毁了生活……”
唐晚词沙哑却决绝道:“‘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他们对话间,季卷已解开天牢重锁,唐晚词与南晚楚闪身入内,全不嫌脏污地半跪在地,喂他一粒药丸,小心将遍体鳞伤的纳兰初见扛在身上。季卷看着,心中蓦然一沉:本是打算让唐晚词一人背纳兰初见离开,他伤重至此,非得两人来负不可,这回又减损一员战力。
她微笑。微笑着听一听牢内动静,急声道:“该走了!”
走,比来要难得多!
早在昨日,季卷为她们拟定行动计划时便说过。“我有百分之一百的自信,能带你们找到纳兰初见,但要把他活着带出来,比找到他要难得多。”
难在两处:她们冲入天牢,是攻其不备,占据天时人和;等她们要带着钦犯脱逃,再迟钝的看守也已反应过来,而其外更有增援直扑,她们之中却必须分出人保护纳兰初见,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在她们这边。
但至少有一样东西始终与她们站在一起:公义!
坚信自己所行是正义的人,往往能迸出比投入不义之战的人更璀璨的光辉!
于是她们前冲!冲入一道涛涛不绝的刀势!舒自绣的刀!刀如滔滔钱江潮一浪盛过一浪,斩向冲在最前的“郦速迟”的肩膀!
郦速迟不动。或者说季卷不动。她连半个眼神都未分给舒自绣一眼,脚步不乱,继续往前冲去,护在她身侧的息红泪乍然抹出短剑,格住舒自绣的刀,逼得他不住后退。
她们继续前冲!冲入两股袖风!文张的袖!一手“东海水云袖功”使一青一白两道袍袖如乌云蔽日,整个挡住她们前冲的路。
第46章 冲出
季卷仍不眨眼睛。她们来时早已做好分工。在更早的时候,还在毁诺城时,她们各自倾尽所能做了一次比试,以最终武功的结果安排各人的位置。
现在出手的是宁中则!她一柄快剑唰唰,迅若闪电,剑锋灌满内力,竟直接将一只袖袍割破!文张在其后“噫”了一声,露出的赤/裸手臂里突然翻出一截短匕,阴毒地往宁中则手指割去。
宁中则一震,手间急急收力倒转,脚步微错,虽口吐鲜血,至少硬生生与匕首错开毫厘之差。她冷叱:“暗箭伤人!”
文张动作阴毒,面上竟相当温文,闻言雅笑:“尔等藏头露尾,来狱中劫官家重犯,对鼠辈,可不必讲江湖道义。”
宁中则却不听他言语,当胸挺剑,一手华山剑法如连绵急风,撞上文张的水云之势,便犹风入云、风出水,水云不尽而风势不止,愈演愈烈,愈攻愈急,剑剑直抵文张咽喉,终于令他惊骇大叫,连连后退!
这时息大娘已在后面解决了舒自绣,提着血淋淋的短剑追上前来,绳镖直刺文张左眼,清喝道:“走!”
两人齐齐再向文张攻出一剑,旋即绝不恋战,追向已奔出许远的季卷几人。
而季卷在片刻不止的前冲中也已拔出腰间长剑,因为守卫阻路。
天牢重地本就是守卫最多的地方,今日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冲突已拨走一部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