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已这样开口,不免令场中其他动了心思的官员失落。与季卷结亲,反得罪蔡相,显然得不偿失。
季卷正努力从群臣里找李纲的视线立即收了回来。她双目明朗,往年龄足可做她爷爷的蔡京脸上转了一圈,脸上浮起甜美微笑,正要说话,耳尖微动,已听见赵佶在内侍陪伴下走进的声音,嘴边的敷衍就咽了回去。
赵佶身披赭黄长袍,端步行来,容姿趋步出众,浑身仙气飘飘,乍眼一瞧,当真像个修道有成的真人。季卷跟着群臣再拜,待他走到面前时刚好抬头,虽私下已把诋毁赵佶当做了日常任务,依旧是此生头一遭地与赵佶对视一眼。
这一眼,居然瞧见赵佶脸上的惊艳之色。
赵佶是风致之人,与季冷相处,偶尔也会很平易近人般问一问他家独女情况,颇有分润恩宠,替她赐婚之意,每回问及,都被季冷闷头闷脑的“小女野惯,拘不得京中”挡了回去。
于是赵佶脑中对季家女儿勾勒的就是副断发文身南蛮子形象,再佐以季冷的四方脸,光是想想就已让人失去兴致。后来召见苏梦枕,也听了些京中流言,深深理解苏梦枕何以对季卷谈之色变,绝不肯多提她一句。他甚至很不庄重地想过,真要叫季卷把苏梦枕那把瘦骨头抢回去了,岂不成了土匪强书生,巨树压海棠?
可眼前分明是个容华若桃李的姣丽女子,青罗素纱,鬓花宝钿,最标志的京中贵女打扮,偏眼神顾盼生辉,相当大胆往他看来,仅一眼便叫赵佶理解到季冷所言的天性恣肆。
赵佶心中一动。他这一动,足下便停住不动。非但足下停住,更向季卷伸出手来,在百官内侍惊骇眼神里,自觉风雅地淡声问:“至哉茂功,何不上前告飨?”
他眼前的貌美女子眼神闪了闪,像是被身后隐隐传出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吓了一跳。赵佶对美人脾气总是很好,耐心等她回神,同时心中自忖,此举虽有私心,但凭她收复燕京功业,哪怕礼官也挑不出他举动的多少错处。
这种时候,他又忽视了向孔之流理应有的功绩了。季卷一个女人,当然不会在战争里出力多少,但若要为搏美人一笑,将这功劳张冠李戴一番,尽说成是她的手笔,又有何不可?
美人眸光闪动,果然微微一笑,笑时更显生动,与京中那些死水一潭的白玉美人大不相同。美人并未在众目之下搭住他手,却提袍踏前一步,自信与他并列平齐,在身后越发压不住的杂音里,与他并列告祭皇天上帝。
季卷心里简直振奋得要跳起舞来了。她舍得丢下比她人还高的工作报告跑到这里来陪赵佶过家家,本来就是打着赚政治资本的主意,不论官方或民间,只要能认可她塑造的允文允武又平易近人的形象,来日自立,总能引来俊杰相投,就能夸口宣称一句“众望所归”。
——现在呢?赵佶居然让她参与而不仅仅是旁观这么一场大胜后的祭礼,简直就是拱手送给她一个强宣称!以后论及法理,就凭今日之事,她也能腆着脸说自己是被赵佶盖过章的帝国继承人——谁敢说她不是?她可是对着满天神仙和老赵家列祖列宗拜过的人,老祖宗都没诈个尸掀个排位表达反对,士大夫算老几?
这么想着,她再看赵佶的眼神都变柔和了:好人,绝对是好人!能让他破例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就像赵佶能禅让一次就能禅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