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应玄再次想起他的?忧怖境,也是如此明亮的?月夜,清光照在流筝身着红嫁衣的?尸体上。
雁濯尘身死,流筝自戕……季应玄虽然破了幻境,但里?面发生的?事却像挥不去的?云翳,始终笼罩在他心上,是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剑,是随时都有可能?应验的?谶言。
自离开忧怖境以来,他每天都在提心吊胆。
骗她,是他情?愿,哄她,他也认了。可是到头来,为何仍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是,她冰玉无暇、心中?无愧,为酬此心不惮一死,那?为她辛苦筹谋这么久的?旁人呢,难道就活该眼睁睁看着她作死?
他不甘心,他不认。
流筝不知他心中?所想,却也被他逼得近乎崩溃,扯着孱弱的?声?音朝他喊道:“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一个强盗!我不想占你的?剑骨,也不想喝你的?血,我不想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人!”
她整个人抖如筛糠,因为喉咙绷得太紧,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崩溃地,狼狈地膝行向季应玄,抓着他的?衣襟,用哽咽里?模糊的?声?音恳求他。
“应玄,我求求你……是报复我也好,是爱护我也好,请你把剑骨取走,不要再这样逼我了,好不好?”
季应玄叹息一声?,轻柔地拨开她脸上被泪水沾湿的?乌发,深静坚定的?目光凝落在她身上。
他说:“不好。”
流筝绝望地闭上眼,一时难过至极,心如死灰。
她挣扎着踉跄下床,拼着所有力气,仓皇地想要逃离这里?,季应玄的?脚步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随,却又在她碰到门闩的?那?一刻,按住了她的?手。
当着她的?面,将露进?一隙月色的?木门重新阖上。
一瞬间,流筝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气,一只手拢住她的?后腰,使她不至于跌在地上。
季应玄声?音温和地提醒她:“快要子时了。”
子时月相最盛,他的?血效果也最好,留给他们犹豫和争吵的?时间不多了。
季应玄将流筝拦腰抱起,重又放回床榻上,如今他看她的?目光深静得像无底的?古井,无论她如何抗拒、挣扎、口不择言,都无法撼动他的?决定。
他何尝不是坠入了千尺冰雪之下,已经绷到了极点?。
“流筝。”
他缓缓开口:“倘若你是讨厌被强迫,那?好,我给你选择的?余地。”
他抬手从流筝发间拔下一支钗子,也许是祝锦行来不及准备更精细的?婚仪,这发钗并?非纯金,倒像是铜鎏金,因此质地更加坚硬,尖端触手处近乎锋利。
他凝视着流筝的?眼睛,然后猛得将钗子扎进?了胸口。
流筝目眦欲裂,发出了一声?尖叫:“啊——”
她扑到了季应玄身边,想碰他又不敢碰,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炸开,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
“你疯了吗!怎么办,怎么办!你会死的?!”
季应玄却比她镇定许多,蹙眉忍过这阵锥心的?痛感,淡淡道:“死不了。”
殷红的?血沿着铜鎏金的?钗子滴落,他又取来一个新的?杯盏,当着流筝的?面接了大半杯心头血,递到流筝面前。
“我不逼你,你可以选择喝,或者不喝,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季应玄薄唇轻轻勾了勾,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只是,你若不喝,我只当你是不喜欢此处的?血,那?就再换一个地方,下次换颈间如何?换到你改变主意,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