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啊……叶凌弯了弯唇角,硬挺着的身子一软,彻底趴在地上。
“哥哥!”豆子飘到叶凌面前,哆哆嗦嗦问,“哥哥,你,你能不能起来?”
“好像……不能。”叶凌答。
他身上压着一块大石头,要命的重。
“哥哥,你流血了。”豆子虚虚飘着,身上湿湿的,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让它快要糊掉了。
“没事。”叶凌安慰它,“你进来,别在外面淋雨。”
“雨淋不到我,笨蛋哥哥!”豆子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这么笨?!”
“你救它干什么?它还咬你!!”
豆子看见了,哥哥后背出了好多血,那是石头压的,可他脖子上也有血洞,分明是那妖狼咬的!
“它有……小宝宝。”叶凌答。“我救了三条性命,好多功德,乖,别哭了。”
“还不知道妖兽算不算功德!”豆子还是好生气好生气。
“为什么不算?”叶凌愣了下。
“我是说……不一定算。”豆子语气软了些——哥哥声音弱弱的,懵懵的,听起来怪委屈。
“哦。”叶凌反应很慢,话也温温吞吞的,他今天脾气暴躁了半天,这会儿倒好起来了:“没关系,我自己给自己算。”
他说着,见豆子小小的虚影用力顶向大石头,一阵好笑:“别顶了,我没事,等我想想有什么招式可以用,我就起来。”
“那你快想!”看他还能笑,豆子勉强冷静下来,期待地看着他。
钻研了那么多,总该有能派上用场的,比如那把剑,灌进灵气,就能把石头劈碎了吧?
“哥哥?”过了几息,它不确定地叫了声叶凌。
“哥哥!”它钻进叶凌识海,又踩又跳,隔了会儿,又钻出来,绝望地趴在他耳朵边大喊:“你醒醒啊大笨蛋!”
笨哥哥!坏哥哥!气死了,它真的要气死了!豆子焦躁地转着圈,“噗”的一声,白白的半截肚脐彻底裂开了。
一节小芽芽,在空中露出实体来。
暴走中的豆子愣了愣:它有了一点儿实体?
可是,可是这有什么用!换做生灵,它还能寄生,
可这是块大石头,它的本领完全派不上用场。
这一点儿小芽芽,单凭力气,和大石头比起来杯水车薪,它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撼动不了大石头半分。
可恨!好没用!
它气得要死,但还是顽固地推着大石头,被雨水冲刷掉了,又锲而不舍地爬上来,一个小小绿芽,倔强地爬上又爬下……
直到,一杆黑色长枪,带着浓浓煞气,穿云破雾而来。
“铎”的一声,枪尖碰上石头,自那接触的一点起,压着叶凌的巨石,瞬间四分五裂,崩散飞溅。
豆子及时钻回叶凌识海,看着那长枪浮在半空,委屈地想哭:他怎么才来!
一双满是泥泞的黑色靴子,停在叶凌面前。
靴子的主人浑身滴着水,探出一只冒着黑气的苍白的手,在叶凌鼻间探了探。
呼吸是有的。
那人眼神动了动,收回僵硬的手,又看向叶凌被砸到凹陷的肩膀。
笨蛋。
薄唇锋刃般抿紧,脸覆面具、冰冷狠绝的夏阳侯,小心抱起地上的人,几个起落,身影瞬间消失在山谷。
*
后背火辣辣的疼,还被什么凉凉的东西擦拭着,让他冷得发抖。
叶凌皱皱眉头,睁开眼。
“醒了?”萧渊看他一眼,继续手上动作。
——他手里拿着一块白色湿布,正帮叶凌擦洗肩膀和后背的血迹。
叶凌茫然看他一会儿,眼神动了动:“你救了我?”
“为什么乱跑?”萧渊以问代答,气势凝沉。
“嘶……好疼。”叶凌眨了眨眼睫,双眼一闭,白着脸叫痛。
——不全是装的。
萧渊顿了顿,放轻了动作,又给他嘴里含了枚太乙丹。
“这是什么?”丹药入口即化,清清凉凉,叶凌还挺爱吃。
“镇痛提神用的。”
“再给我两颗。”
“不能多吃。”他已经给他吃过两颗,再吃丹毒会累积,弊大于利。
“能不能调动灵力?”萧渊又问。“你伤到了骨头,自己修复一下。”
不用他说,叶凌已经在修复了:元灵修复着骨骼肌肉,身体又吸纳着灵气,补足元灵。
过了好一会儿,他一块块补好细碎的断骨、搭好血管筋脉,疼得绷紧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这时,他才留意到识海里奇奇怪怪的豆子:“豆子,你发芽了?”
“嗯。”被他看见小芽芽,豆子莫名害羞,扭扭捏捏传递给他一道意念:“我要闭关,你别理我。你,你跟好大坏蛋。”
跟好他?叶凌又看了萧渊一眼,身体动了动,想要坐起来——他趴着,看萧渊很别扭。
萧渊看出他意图,看了眼他不再凹陷的肩背,扶着他坐起来。
坐起来后,叶凌打量了眼四周,这才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幽暗的山洞,山洞不大,能容四五个人的大小,石
壁上插着火把,劈啪作响。
山洞外面,“噼噼啪啪”,雨声还未停,洞内空气湿冷,不过,他身下垫了件斗篷,干燥柔软,替他隔绝了潮气。
“我睡了多久?你怎么会来找我?”叶凌问。
萧渊当时距离他很远,按理不会听到他这边的动静。他想着,视线扫过萧渊泥泞的靴子、湿透的衣衫,和衣服上斑斑点点的泥巴、血迹甚至草叶,愣了愣:
“夏阳侯”任何时候都干干净净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身上这么狼狈。
“属下传讯。”萧渊答了句,看了眼叶凌裸露的、玉一样细腻温润的肩背,手腕微僵,把褪到他腰间的中衣重新给他提起来。
“咬你的妖兽长什么样,可看清了?”提好衣服,他看向叶凌脖子上的咬伤,眼神深晦冰冷。
“看清了。”说起这个,叶凌来了精神:“它快生了,肚子里有两个崽!”
什么东西?萧渊神色一僵,墨黑的眸子,带着愠恼看向叶凌。
叶凌接触上他视线,脑子忽然清白:“你问我这个做什么,不是要替我「报仇」吧?”
“不用!你不要杀它!”
萧渊双眸一暗:“不必担心,我虽是魔头,也不会白费力气,谁都去杀。”
叶凌愣了愣。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生气。他哪来那么多闲工夫。
他只是憋了一天一夜,有些话不吐不快。
“第一人,姓秦名玉。”萧渊看叶凌一眼,寡淡开口。
“秦玉修真家族世仆出身,在外却是秦老爷,建有秦府,富丽堂皇。府中有仆数十人,但每两年,就要重新购置一批奴仆,白大夫猜为何?”
“为何?”
“因为上一批,不出两年就要死完。因为秦老爷杀人不问理由,但凭心情,比本侯更「草率」。还因为他爱好别致,喜将男童先——”萧渊说到此处,看着叶凌澄明双眼,猛然收住。
“先什么?”叶凌蹙眉。
“先虐后杀。”萧渊冷声答。
“他该死!”叶凌眸中闪过怒火。
萧渊看他一眼,身周黑气淡了些。
“第二人,在凌云阁传习御尸之术,每年为炮制得用的尸首,猎捕散修,以极端手段将人凌虐至死,以炼成怨气更强的尸首。依白大夫所见,他又该不该死?”
“该。”叶凌闷闷答。岂止该死,这两人罪大恶极,行径单是听起来都让叶凌不适。
萧渊身上黑气又淡了些。
“你信我?”
他看了眼叶凌垂着头闷闷的模样,声音低沉问。
啊?叶凌抬起头,不知道他问什么。
“没有留影石,你信我刚才的话?”萧渊重新问了一遍。
“信啊。”叶凌点头,双眼明澈,倒映着他的影子。
心头一阵麻痒,萧渊无意识动了动指尖,又攥住:“信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白大夫也太草率了些。”
真魔头可不会把“魔头”两字挂在嘴上。叶凌笑起来:“我看人很准,不会信错。”
再说,他是萧渊。
他怎么会不信他?
“哥哥你昨天刚说他杀人草率……”说要去闭关的豆子,冷不丁出声。
“咳!”叶凌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打量萧渊一眼,不确定地问:“你不气了?”
“我何曾生气?”萧渊反问。
豆子扒着叶凌,小心看他一眼。
不生气才怪……
“那就好。”叶凌扬起唇角。“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你如何知道?”
“因为你——”
“因为我和你那个朋友很像?”
嗯?他怎么知道他要说的话,真是心有灵犀。叶凌高兴地点点头。
豆子却深深扎下脑袋。
要命。
黑气好浓。
哥哥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