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还有一种新的毒素在他体内与之分庭抗礼。
那种毒素虽然让他浑身无力,但他仍然能感受到身体深处精神海和力量的存在。
它们由一个参天大树退化到嫩芽,但它真真切切还在那里,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它会重新长大。
不论眼前的管教虫说的是不是假话,他确实帮了他。
在暴动虫化之前,他从未想过能全须全尾的下场。
泽兰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羽刃。
“卡洛斯。”
与管教虫相处这么长时间,泽兰头一次喊出了卡洛斯的名字。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一而再再而二,这不是一名管教虫应该做的事。
“为什么?”卡洛斯低头沉思了片刻,又觉得自己说了废
话。
突然被这么一问,卡洛斯有些语塞,他从来没想过帮虫还要找理由这回事。
“虽然你没有听见,但我答应过你了不是吗?”
“我一定会把你叫醒的。”
卡洛斯笑了笑,“虽然我不是什么好虫,但我一定会说到做到。”
“你知道我问的不只是这个。”
泽兰强撑着爬了起来,他看着卡洛斯肩膀上的伤口,手掌轻轻覆了上去,手指下的血与肉满是狼藉,轻触之时血肉还会条件反射地颤抖。
“是我伤了你。”泽兰非常肯定,那个伤口出自于他。
从来不会有虫,在被伤了之后,还像个傻子一样干这种事儿。
“在我的家乡有一句,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管教虫脸上露出有些怀念的神情,他继续说道,“就当做是……”
“我不欠你的。”
管教虫指向泽兰白骨森森的手臂,却好似怕加重他的伤口,连手指都悬停在了半空中。
泽兰当然记得,这是他在暴动虫化前说的,他用手臂当下了蓝蛛的致命一击。
他那时不虫化抵御蜘蛛,他们两个虫都会死,就算不为管教虫,他也会那么做。只要死不了,为了活下去,比这更重的伤他都受过。
欠来欠去,又到底是谁欠了谁?
泽兰想反驳管教虫,可看着卡洛斯脸上释然的笑容,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在狭小的空间里,仍然残留着一丝淡淡地柠檬香气,那是他在梦魇中才闻过的味道,此时竟变得愈发鲜明起来。
它无孔不入,从鼻尖一路钻向泽兰的心口,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逃离,再和管教虫待在这里,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哒哒哒哒——
由远及近,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虫在靠近禁闭区。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得赶快离开了。”
卡洛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简直来的恰到好处,总算可以结束这番尴尬的境地。
管教虫说完这句话,就连忙冲出去拿可以运送虫奴的悬浮车。
直到卡洛斯的背影渐渐消失,泽兰才得以真正放松的喘息片刻。
在这种时候,他甚至都不能大动静地长舒一口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都是一种奢侈。
泽兰两根手指扒开胳膊上外露的血肉,轻轻翻找。
待他摊开手心,那赫然是一根形同长针的羽管,细细的羽管并非他羽毛的白色,而是通体蓝黑。
在之前与蓝蛛搏斗时,他用羽吸足了蓝蛛口器中的毒液。
这种毒素不会叫虫当即毙命,而会慢慢在虫体内蔓延,在几小时后抵达心脏,再叫虫心脏骤停而死,时间差能够完全撇清施毒者,是最合适不过的毒药。
他本以为这个很快就要派上用场。
但现在看来……
在泽兰视线里,卡洛斯正卖力地将悬浮车推进来。黑发黑眼的管教虫受着伤,推悬浮车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在他的动作下,还有一丝血顺着他的脖颈逐渐滑落。
管教虫太过认真了,连泽兰这明晃晃到有些过分的视线都未曾注意。
泽兰手心微动,重新将羽管埋进了血肉里。
*
在将泽兰带回2757牢房后。
卡洛斯匆匆关上宿舍门,连肩膀的伤口都没有管,甚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脱,又是二进宫,他一个冲刺直接奔向浴室。
卡洛斯再怎么说也好歹是个正常男人,哦不,现在应该说是正常雄虫。
他是有血有肉的,又不是什么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和泽兰在一起待了那么久,他就算再怎么法海转世、老僧入定,也没有办法压制住身体最本能的反应。
他会疼,会笑,会难过,也会有欲望。
在冷水的冲刷下,卡洛斯眼前一片朦胧,他本应该什么都看不到的。
可不知怎的,眼前一丝丝一缕缕的水花逐渐交织舞动,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不管变换着形态,完全不受他控制。
最终,变成了一片银色与黏腻。
他知道,那也是泽兰身上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