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雄虫听了这话,脸色才终于好看一点,离去之时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的。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什么蠢虫!今天真是倒了大霉……”
活脱脱一位再骄蛮任性不过的雄虫小少爷。
检票员目送着两虫登船,才终于松了口气。
但他不知道的是,转身离去的黑发雄虫也在心中松了口气。
在他事先准备的一堆假证里,涵盖了亚雌、雄虫两种性别,身份上到子爵下到贫民窟无业虫,精神力等级更是应有尽有。
为了适配这些假证,每一个身份的长相也都只有细微调整,做到了看似不同,乍一看又像是一个虫,方便卡洛斯随意调用,适配各种不同场景。
卡洛斯最后采用这种方式,属实剑走偏锋,兵行险着,若是他的“任性”没派上用处,泽兰接受检查的后果会不堪设想。
但幸好结果是好的,在虫族世界,一个小有地位的雄虫阁下身份,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用很多。
此时泽兰也重新穿上了黑色兜袍,将脸牢牢遮掩在阴影之下,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
卡洛斯和泽兰都心有灵犀一般,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共同保持着沉默。
但自始至终,卡洛斯都没有松开泽兰的手。
他牵着雌虫的手,跟着侍从的指引一路向前。
从法米拉星到达主星,总共要历时十天。
因为泽兰的雌奴身份,他需要时刻陪同在雄主身边,随时听从命令,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满足雄虫的任何需求,这在虫族是默认的规矩,所以他们两个虫只分到了一间房间。
更残酷些说,雌奴只是一个所有物,可以用来交易、用坏了可以随时丢弃的物品,物品从来都不需要单独的房间。
如非情况紧急,卡洛斯并不想用上“雌奴”这种刺耳的称呼。
“阁下,您的房间便是这里,希望您旅途愉快。”
侍从虫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弯腰示意。
入目的房间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作为一个飞船里的客房,桌椅床柜各式各样都配备得很足,浴室里有一个巨大的浴缸,甚至还有极多装饰壁画和摆件,条件足以算作上乘。
关上门,经过一通检查,确定没有任何监视监听设备后,卡洛斯才像一摊烂泥一般,彻底化在了小沙发上。
但房间不止他一个虫,还有泽兰。
白发雌虫仍然戴着兜帽,很是拘谨地坐在椅子上,身体紧绷着,整个虫看起来仍没有放松下来。
“泽兰……”
见雌虫没有动静,卡洛斯先唤了泽兰。
“事出紧急。”卡洛斯轻轻咳嗽一声,“只有演这么一出戏,我们才能顺利上船。”
“我明白。”
雌虫仍然像个带刺的冰雕坐在那,嘴里很是平静地吐露出几个字。
“‘雌奴’这个,也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只是在船上要委屈
你一阵,继续扮作‘雌奴’。”
可‘雌奴’对于一名雌虫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词。泽兰在甜蜜之家受苦当了那么久虫奴,此时他说“雌奴”二字简直就是往虫上伤口上撒盐,怎么都是不合适的。
卡洛斯一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补充。
“不过你放心,我们就是做做样子,我不是真的那个意思。”
“嗯。”
“门外是门外,关了门你可以休息一下。”
卡洛斯打量泽兰,可雌虫似乎还是没什么动作。
眼前的雌虫仍然将自己关在黑袍里,就像是竖起了一堵高墙,冻出了一块寒冰,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卡洛斯与他说话,都是隔着一层冰的。
他渐渐意识到,泽兰在意的并不是刚才的事儿。
有些事情,其实不必说开。
就像是他是带着任务的穿书者,接近泽兰是有目的的,他只是为了回家才会成为甜蜜之家的管教虫。
他所做的一切都动机不纯,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这都没什么好辩解的。
卡洛斯觉得,倘若他是一颗洋葱,那么就算一层一层地剥开每一层皮,只会让剥皮的人极不好受,那绝对是辛辣的。
就算是剥到最后,也不会剥出什么很好的果核果肉,多得只是让人徒增痛苦罢了。
他大可以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沉默着。
卡洛斯却隐隐知道,有些事如果不说,那么就永远都开不了口了。
他和泽兰终有分别的一日,他会回到蓝星,继续讨生活,泽兰也会拥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对他好的雄主,然后重回高位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们会有不一样的未来。
但他不希望在离开之前,他和泽兰是如此冰冷敌对的关系。
或许是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雌虫默默的陪伴,默默的保护,现在突然直面裹着坚硬外壳的泽兰,卡洛斯坐在沙发上也觉得心底愈发不好受,一股难言的酸楚没由来地升起。
“泽兰,其实……我扮作亚雌是为了自保,就和刚才一样,这一点我本来不想骗你的。”
在卡洛斯思考间,雌虫已经脱下了兜帽,此时正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骗了你很多,但有很多事情,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
他来自哪里,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为什么总是做着自相矛盾的事等等,受系统的保密限制,他都没办法告诉泽兰。
只有一点他想告诉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