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一字敲进耳里,他终于跌下了冰窟。
脚趾开始僵硬地青紫起来,一直蔓延到心脏。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敌过他心里的绝望。
他还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了,逃不开,逃不掉,也逃不动了。
“我说过了,我没有炫耀。他不想见的人是你,我只是换一种方式帮他。而且如果不是你打的那通电话……”下一秒,双脚被握住了。棉绒手套整个覆住他的脚底,再缓缓向上包裹起他冰凉的指节,“但不论如何,我确实错了。”
手套的主人从楚渭身侧走出,相仿的容貌让男人有片刻的恍惚。
“如果当时我没有贸然离开,你现在就不用出现在这里了。”他俯视向对方失去了光点的双眼,轻声问道,“想走吗?”
男人无言的抵抗逐渐停息了,他仓皇的视线由一个人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红着眼,却寂寥而绝望地微笑了。
“想。但是……可能吗?你们真的肯放我走吗……?”他开口,静静地,连同声音也一片冰凉,“凌顼,我想最后再问你一次。文天成……他真的不是你父亲吗?”
凌顼沉默了两秒:“不是。”
“是啊,他不是。”男人苦笑了一声,“那M237呢?他难道也不是吗?”
这一回,凌顼彻底失语了,他知道自己再不能做出两者之间的否定,因为那将意味着欺骗。
“对不起。”许久,他才垂下眼睑,轻轻地说。
不再需要言语了,楚渭怀里的男人也沉默了,他沉默地闭了闭眼,“我不怪你。”
“M237……他并不是个好父亲,对吗?”再一次,他从凌顼手里,从楚渭怀里抽开了。但这次的抽身是轻盈的,就像一根羽毛坠落在地,转身回望的是钟昴的眼睛,“他不负责任,自私自利,为减轻自己的痛苦,抛弃了身为儿子的你们……”他垂了垂眼,“楚渭,还记得吗,这是你告诉我的,而且你还骗我说,你没有兄弟。”
尴尬地笑了两声,楚渭赶忙上前,讨好地用手臂去环他腰肢:“没有没有,哪能呢,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我怎么会说?”他转而强硬地扭转过话题,“对了,钟昴,那家伙呢?你通知他了没有?”他义愤填膺地,“我早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这些年除了忙着泡妞,他还干了些什……”
“喂,小笨鸟,老远就听到你叽叽喳喳乱叫,吵死了。是不是非得老子先折你一只翅膀?”
男人僵住了,为这突如其来却又印象颇深的狂妄语调。一个与之匹配的人影忽然自动跳跃进了脑海,他禁不住难以置信地将视线同三人一起向后投了过去。
“愣着干嘛?继续啊。不是说要让臭老头恢复记忆吗?现在都进行到哪儿去了?”古铜肤色的男人落拓地靠上门扉,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倾斜,终于将小指从扣着银环的右耳里掏出来弹了弹,“我来凑个热闹。”
居然……是他……?
离床越来越近的男人几不可见地张了张嘴,震惊地,对着这个满是恶意,他甚至连名字都不曾知晓的男人。
“你他妈说谁是小笨……?!”
“二哥。”可楚渭愤怒的呐喊被掩去了,凌顼走到他面前,协商一般,“我想带父亲离开这里,他不该被勉强,但我一个人做不到。”
可被求助的对象只是耸了耸肩膀,金黄竖瞳也毫不在意往男人脸上浅浅一掠,漠不关心的:“关我屁事啊。”
他既而百无聊赖地把手往后一指:“我说阴沉脸,你到底行不行啊?再不开始我就走了。真你妈龟毛。”
钟昴同样阴沉地瞥他一眼:“那你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