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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女人孤零零哭泣的身影。

——适可而止吧,求你别哭了……

浑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在与她的哭声共鸣。终于,忍耐了好半天的泪水涌出眼眶,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还有鄙视和痛恨。

做不到不去理会,可也无法忽视心中的痛苦。只有拼命地去想有关幸村的事,她才能得到那么一点力量。

悠像个受到委屈的小女孩,伏在床上嘶声痛哭。看到女儿走近,她哭得更厉害了。

“你这一整天都去哪里了啊!把妈妈一个人留在家里……”

母亲抬起一张比平时更加浮肿苍老的脸,像是被泪水给泡坏了,曾经顾盼生辉的大眼睛红肿得吓人。

“难得的日子,我从一早上就开始为聪先生准备饭菜,可他竟然说他没空。我多打几个电话过去他还凶我……”

女儿刚在床边坐下,悠就咽呜着伏在女儿腿上,还将脸埋进她怀里。如果忽视两人的体型差别并且只看剪影,任谁都会认为明野才是母亲。

明野一直感到疑惑,为什么在别人嘴里“母亲”这个词会带着温暖的归属感。在她的世界里,母亲从来就不是她的避风港,而是经受暴雨吹打的蔷薇花丛。支离破碎地伏在她脚下,需要她的安抚。

“再忙也不至于回家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陪那个野种的时间倒是有得多,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了……那种低等女人生下来的东西,连你哥哥指甲缝里的灰尘都比不上,开什么玩笑!”

越来越多的污言秽语从悠嘴里蹦出来,彩静静听着。往往这时候的悠只需要一个沉默的洞,让她痛痛快快将淤积在心里的情绪倾倒出来就够了。

后来母亲终于哭累了,迷迷糊糊睡过去,她这才得以解脱。但思绪陷入一片混乱。

想起还没吃晚饭,但没什么胃口,只有口很干。便去厨房接水喝,经过餐厅发现餐桌边坐着一个人。

菊江已经把那一堆收拾干净,没开灯。一片黑暗中回响着悲哀的呼吸声,仿佛有人在哭泣。

她第一眼竟然没能认出来那个人是父亲。她怎么也无法将那个疲惫佝偻着的人影与总是威严又傲慢的父亲联系起来。

灯一打开,原本垂头丧气的男人猛地转过身来,满脸厉色,像是准备好了要与来人大吵一架。在看清是女儿后,怒容消退,冷漠地别开眼。

“在家里走路不要轻手轻脚。”甩下这么一句话,明野聪起身就走。

很小的时候彩就知道,父亲讨厌她。

他从来不会与她对视,好像她这张脸、她从头到脚都让他极其反感。除非必要,不会对她多说一个字,她一出现在他面前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离开,无论手上在做着什么。似乎她的存在本身就会让他极度的不自在。

“父亲,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聪顿住脚步,但依旧背对着她,毫不掩饰他的不耐烦:“什么?”

“你和妈妈为什么不离婚?”

聪冷冷抛下一句:“大人的事你少管。”

“你是舍不得她吗?”

父亲的后背像一根紧绷的弦,他好像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静默之中,彩进一步追问:“你还爱着她吗?既然爱她,为什么不能对她温柔一点——”

“无聊!”聪疾声厉色地呵斥起来,好像被她激怒了,“还以为你要问什么,我很忙,没有时间回答没意义的问题!”

彩低敛着黯淡的眼眸,“是……十分抱歉。”

倒也谈不上害怕或者难过,与这位亲生父亲比起来,面包店的大叔都要与她更加熟悉。

这段对话就此结束。

聪的年龄足够当彩的爷爷。但他注重仪容,再忙也坚持每天锻炼,加之身形高大,整个人像是披甲的将领,体态威严。

他青年发迹,几十年来简直看腻了各式各样谄媚讨好的嘴脸,高高在上的目光鹰一般锐利。松弛的脸部皮肤非但没有减损他的威仪,反而像是能乐中的鬼面一般令人没来由的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