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给她看的,是他保存在书房的画。
他没有一下子全给她,而是一张张地递,她也就一张张地看。
昨天在花房看到那副画了一半的画,明野就知道他画得可以有多好看。但幸村并没有向她展示得意之作的喜悦,反而像是顾虑着什么,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的样子。
“旅游期间我会把不错的风景画下来。”
低矮的石头房占据整片画纸,一条石板巷道将画面一分为二;残破的神殿;头戴月桂花冠的女神手捧酒坛,这是一座喷泉水池、还有放眼望去全是尖顶建筑的海岸。
基本都是异国风情的小镇,看来幸村去过很多地方。
“没有画过人物画吗?”
“……有过,但总是画不好,就没有保存下来。但是,从这一幅开始……”
——阴沉沉的天空,就连杂草都没能生存下来的旷野,有两个女人。
一个面容愠怒,庄严的身姿充满了压迫感;另一个女人跪伏在地,正向她哀求着什么,卑微地伸出去的手正在变成野兽的模样。
当看清这个可怜的女人,明野吓了一跳,她竟然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孔。
再看那个站着的女人,她不禁发出一声惊叫——是明野悠。明明一点也不像,但她的确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悠的影子。
幸村迅速将画盖上,安抚地揽她进怀里。
生怕她的态度伤到幸村,明野连忙解释。 “那个啊……我并不是讨厌。”
“我明白的。”幸村眉眼沉静,“这的确不是一副会给看的人带来好心情的画。不止彩,还有荻野老师,爸爸他们……就连身为绘者的我也这么感觉。因为,这幅画的故事本身就很令人不愉快。”
这是大熊座和小熊座的故事。
权能无限的施暴者,神王宙斯;饱受屈辱的神后赫拉,还有无辜而疲惫的受难者卡利斯托。
一个加害者与两个受害者,更强的受害者无法报复加害者,便将她的悲屈她的愤怒一股脑地发泄在弱小的受害者身上。
加害者依旧逍遥快活。而两个受害者,一个落下了“善妒、恶毒”的坏名声,一个更加凄惨。
“这还真是……”
明野讨厌这个故事。非常讨厌。一回想起里面的人物和他们做过的事,她就浑身不自在。
“但是,这幅画本身很好的。”
向幸村表示她已经没事了,明野从他手中拿过那幅画,再一次细细打量。
“不单是画工好,怎么说呢……很让人动容。”
能够引起身为观赏者的她情绪波动的画,除了那些传世的美术品以外,这是她在生活中第一次见。
“嗯,荻野老师也用从来没有过的话语夸赞它。从这之后,我就能够得心应手地画好人物画了。”
但是幸村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骄傲或者高兴,反而郁郁不乐。
“彩,你看看这幅画的时间。”
明野翻到背面,右下角标注着“初二三月”。
“这是我在面对面见到你之前画的。”
“诶?但是……”
他从抽屉翻出一个笔记本,其中夹着一张照片。明野认了出来,“这是那时候照的,为什么会在精市这里?”
他向她娓娓道来。
关于她祖父与他老师之间的友谊,关于他为画不出满意的人物画而苦恼,关于这张照片带给他的冲击,关于素未蒙面的她如同缪斯一般降临在他身边。
“这样你就知道了吧,当初我会出现在海常附近并不是偶然。只为了你,只为了去见你。”
——以及,他毫不意外地喜欢上了她这件事。
“彩。”他将她的脸颊捧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