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 / 2)

工部侍郎程嘉良不是幽州凉州和并州北方三州的人,但他也是北方人,他祖籍铜州,十岁以前在铜州长大,二十九前的那一年冬天,聊国大举入侵铜州,他随家人逃往徐州。

铜州比幽州凉州并州三州更靠北,也比三州更冷,他永远记得童年里,穿着厚厚衣物也止不住的透骨寒冷,三十年的那场雪灾,那是那年冬天甚至是几十年间最寒冷的一天,他发现自己打不开门了,叫嚷着让父亲赶快把门口雪铲走。

耳边却传来母亲痛苦的喊叫声,他一岁多的弟弟,在昨夜里,独自在他的小床上冻死了,那一天已经记不真切了,只记得一家人凄厉的哭声,那一天可真是冷啊。

从那一天起,他平静的日子被打破了,弟弟的去世只是开始,聊兵入侵,三月内连破五城,他与家人在聊兵未抵达家乡铜州苍溧县之前逃离家乡,辗转来到徐州,投靠在徐州当小官的叔父,已经整整三十年了。

今日却有人跟他说,有一叫炕的东西,可一夜温暖,若是真的,若是三十年前有此物,他的弟弟是不是不必死了。

若是真的,若是今年也有三十年前那般雪灾,有此物,可挽救北方三州百姓无数。

所以,工部侍郎程嘉良选择在今日站出来,无论是真是假,只要有一丝可能,他自当尽力一试。

下朝时程嘉良被御史大夫叫住,御史大夫扭捏道:“程侍郎,陛下一时不快,你可不要当真啊?”

程嘉良那时只一心听到一物可在冬日里一夜温暖,激动难耐,顾不得其他了,谁知他忘了,这御史大夫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虽然这劝谏本是御史大夫的本分,但他们陛下可是天人下凡,那能有错吗?这御史大夫都吃了这么多次瘪了还没长记性,也始终坚持劝谏陛下,还真是不忘初心啊。

也不怪陛下给御史大夫取了一个外号杠精,还真是十分贴切。

既然这御史大夫送上门了,工部侍郎就不会放过他了。

“冉大人,虽然陛下只是在心底想想,但圣意就是圣意,不能不办啊?”

御史大夫冉元明发现这程侍郎也是一肚子坏心眼,也不跟他多说了,赶紧溜走。

却发现一步也走不了,回头一看衣领被工部侍郎拉住,几十年的文官能打得过十几年的老土木人吗,他们工部经常跑工地哪个不是一身腱子肉,于是御史大夫被拖走了,前往的方向,正是工部。

正下朝的文武百官也听见了被工部侍郎拖走的御史大夫的求饶声。

兵部尚书杜军望了一眼两人离开的方向:“该,让你一天天地做杠精,被逮住了吧。”

旁边的朝臣闻言也哈哈大笑。

工部离皇宫不近,因此地方算是六部之中最大的,所以程嘉良也不打算去别的地方试验了,既然陛下说这炕的作用跟床是一样的,自然是比床大不了多少,在工部也算是施展得开。

程嘉良吩咐下面人取了两千来块砖,还有细腻黄土,当然还有水泥。

程嘉良第一次搭炕,也不吩咐手下人了,打算自己亲自试验。看着这在旁边站着坐立不安的御史大夫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冉大人,等会儿我搭的时候,你就给我打下手递砖头。”御史大夫瞪大了眼,“本官是文官,清流之士,怎么能干这等粗活呢?不干不干……”

话还没说完,就见程侍郎将官服脱下,换上了一身短打,不知是是不是故意的,还朝御史大夫展示了一下他手臂的肌肉和沙包大的拳头,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御史大夫:“冉大人,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麻烦您再说一遍?”

御史大夫缩着脖子,语气也弱了几分:“本官是说,为北方三州百姓谋福祉,本官乐意至极,荣幸之至。”

程侍郎将另一套短打扔给御史大夫,御史大夫脱下官府,乖乖换上,一点也看不出是在朝堂上指点江山,连当今陛下都不放在眼里的御史大夫。

程侍郎第一次参考灶台搭了一个床样的东西,要让火能燃几个时辰,自然要足够封闭,所以他这一次没有搭烟囱。

第一次试验,程侍郎将柴火放进这个试验物肚子里,点火,程侍郎虽然以前也是做过饭的,但这二十年也没有烧过火了。

所以御史大夫看着点了半个时辰也没有将柴火点燃的程侍郎,忍不住笑出了声。

程侍郎恼羞成怒,“冉大人,要不你来?”

御史大夫也不知何来的自信,真的上前去点火,不知为何,火还真让他点着了。

不过御史大夫也顾不得嘲笑程侍郎,因为这第一个炕没有烟囱,但柴火是有烟的,浓烟就不断从别的角落逸散出来,到最后整间院子都是浓烟,外面的工部几个员外员外郎还以为失火了,一人提着一桶水冲进来,不仅将这土炕浇得湿透,还往程侍郎和冉御史身上一人浇了一桶水。

被浇的湿透的二人,看着对方被浓烟熏黑的脸和被打湿的衣服,狼狈不堪,哪儿还有大巍高官的模样,二人先是沉默,突然又指着对方哈哈大笑,直到肚子都笑痛了,至此,程侍郎第一次建炕失败。

第二日早朝,程侍郎想起昨日的失败,头都不敢抬一下,贺疏舟看着头都想埋到地下的工部侍郎,什么也没说。

【还只是三四十岁的年轻人,就是脸皮薄,不就是一次不成吗?多大事?】

文武百官:陛下,这个朝堂之上,最年轻的就是十九岁的您啊,这话您怎么说得出口?

下朝之时,御史大夫溜得极快,穿进人群中想要乘程侍郎看不见偷偷溜走,去发现这些朝官,他朝哪个方向去,就有同僚也往哪儿去,还站在他前面,堵了他的路,最后在一群人的围追堵截之下,御史大夫再次被工部侍郎抓住,提往工部。

御史大夫早就知道这些朝官把陛下看得跟个眼珠子一样,护得紧,谁敢让陛下不痛快,他们就想让谁不痛快,可是他是御史啊,御史的责任不就是劝谏陛下,以及监察弹劾百官吗?他也是及其敬爱陛下的,所以才努力劝谏陛下,不然他什么也不说不更

安全吗?这些人,一点也不了解他的苦心。

文武百官:知道并理解,但不影响我们针对你。

这次工部侍郎和御史大夫两人再次搭炕,总算是不忘给炕搭一个烟囱了,这浓烟才没有四处乱飞。

看着地下燃烧着重重烈火的火炕,程侍郎不怀好意地看着此时一身短打,不修边幅正蹲在一边大口啃西瓜,一点也看不出清流名士模样的御史大夫,“冉大人,既然陛下点名要你试火炕,冉大人快睡上去试试。”

御史大夫闻言,看着万里无云的星空:“遭了,快下雨了,本官得赶紧回去,不然淋了雨生了病,夫人该心疼了。”

又被工部侍郎提溜住,工部侍郎面色铁青地看着御史大夫:“冉大人,您今日试也得试,不试也得试。”

御史大夫见一时走不了,鼓足勇气,轻轻坐在这个炕上,然后一下子蹦八丈高,满院子乱窜。

“烫烫烫,烫死我了,疼死我了。程嘉良你拿我试验,你还是人吗?你看看给我烫的,屁股肯定烫红了,回府如何跟夫人交代啊。”

“睡这个肯定冻不死人了,但一晚上就熟了吧。”

虽然再次失败,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程侍郎摸着额头思考着,陛下也只有一个脑子,如何能知道仙界的一切,但陛下既然说了仙界有此物,那自然是可成,为何他搭的这个东西这么烫成这样,不像是寝具,倒像是厨具了。

御史大夫看着还在发呆的程侍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程侍郎仔细看着这个炕,然后一拍脑袋,是了,底下烧柴火是厨具,若是旁边烧柴火,用余热来温热炕呢,烟囱也改到另一边去,这烟往一边走,这余热自然也往烟囱的方向走。

次日,与贺疏舟记忆中相差无几的炕终于搭好了,工部侍郎看着一边烧柴火浪费,还搭成了一个灶台,这炕做饭烧水之时,正好能用做饭烧水的余温热炕。

御史大夫看着这个第三次搭的炕,小心翼翼准备坐下,却被程侍郎拦住,御史大夫十分感动:“程侍郎,我就说我们是朋友了,你是不会忍心让我受苦的。”

第一二次搭的炕,程侍郎自己也不太认可,所以也没有失败了也在意料之中,这次他觉得这个炕已经非常完美了,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炕上,过了一会儿,还是被烫得手通红,但跟上次御史大夫屁股差点被烫熟比已经好很多了。

这炕已经勉强算成功了,但应该还有一处两处细节没有到位,程侍郎又托起下巴,唉到底是什么呢?都已经到这步了,可不能辜负陛下的期待。

御史大夫见程侍郎被难倒,想起这炕也是他辛辛苦苦建的,如今却在成功的前一刻被拦住,也长叹了一口。

“这烫嘛,你就给它用泥抹厚一点嘛,厚一点就不烫了。”御史大夫的随口一说,工部侍郎却觉得颇有道理。

又用黄土将炕抹得更厚了,这下这炕真是温度适宜,就算如今是三伏天,程侍郎也想象得到,北方的冬日里躺在这炕上是多么的温暖惬意啊,成

了。

翌日,贺疏舟带着文武百官一起欣赏工部程侍郎费了多日的功夫才成功搭成的炕,看着这与他记忆中完全一致的炕,贺疏舟也震惊了,连他没想起来的土灶和锅都安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