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缘坐在床侧,青年身形单薄,雪衣墨发,日光明亮,自窗口缝隙处透进来,映出他清疏柔和的宁静面容,他抬起眼眸,看着那扇明显被修补过的花雕木窗,沉吟许久才道:“闻修决,我宗与魔族,势不两立。”
闻修决仰起头,手指用力压着青年膝盖,一双眸已经是完全恍惚了:“那师兄与我呢?”
“也是势不两立吗?”
沈缘拨开他暴起青筋的那只手,动作依旧轻柔,他坐在那里,就是天上皎洁明月,一身月华光辉,叫人心驰神往,闻修决的手指顿在半空,片刻后又控制不住似的,狠狠抖了一下。
青年低眸,音色温润:“闻修决,回头是岸。”
少年瞳孔微颤,一个眨眼的瞬间,一行酸涩杂苦的浑泪顺着他的眼眶划下去,从颌尖处滴滴落在了沈缘白裳之间,不过片刻便化为虚无,他固执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如果我早已经不能回头,师兄会拿我去受刑吗?”
沈缘只沉默了一息:“会。”
“好。”闻修决点了点头,整个下颌紧绷起来,连带着满身都是酸痛的感觉,他的膝盖还压在地面上,隐隐约约的麻木散开,闻修决笑着再次道:“好……”
沈缘,不愧是你。
沈仙君向来恪尽职守,从不偏私,这清正名头传扬数年,果然不虚。
闻修决封闭的内心再次升起阵阵恶意,他在沈缘的面前这样讨巧卖乖,无论何时都作出那副前世尚还未了解一切时,叫沈缘心惜温和以待的蠢货模样,祈盼着能走到一条全新的道路上,握着他的手一起规避前世种种悲怆,如果沈缘能够告诉他——“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师弟”。
如果他这样说,那么前世的一切苦痛,一切不甘,都能在这句话之下如花草树木起死回生,那些记忆会迎着柳絮,烟消云散。
从此前路慷慨,光明坦荡。
闻修决依旧半跪在他的面前,他泪眼朦胧,看不得沈缘如此平静,声音哑得几乎说不清字眼:“师兄以为……以你现在,可以捉拿我吗?”
“师兄在说这句话之前,为何不想想自己的处境?想想自己……还有几日……”他将剩下两个字咽了回去,残存的理智笼着他的喉咙,压抑着他千疮百孔的心脏,命令他不要对沈缘说出那样狠毒的话。
沈缘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笑了笑只说道:“如果这世上只有魔族之人可以救我性命,我宁愿不治身亡。”
他病苦缠身是真,却决不受威胁。
“可这世上魔族之人并非全部都是邪恶……!”
沈缘沉声道:“邪就是邪。”
闻修决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他抬起双手道:“那师兄来拿我吧……”
沈缘沉默片刻,依旧道:“闻修决,回头。”
闻修决轻轻摇头:“回不了。”
他这世从一开始便修了邪术,已经是满身邪骨,若要回头,那全身的骨头卸下,他焉能再活几日?为了寻找到从归,说服那奸诈老头来救沈缘,他已经向那边主动挑明了身份,魔族千百年来群龙无首,上代魔尊与浮云宗先祖同归于尽,闻修决是这数年来,唯一一个将邪骨淬炼到极致的。
假以时日,他必定坐上那个位置。
沈缘闭了闭眸,他气血亏损过多,能好好地与闻修决说上这么几句简单的话,已经是不易,他压紧了胸口,将那处的闷气散去些许,才慢慢道:“……你若执意如此,我不会留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