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估摸着卫诗也是。
"嬷嬷。"她微微一
福,惠嬷嬷赶紧避开, "使不得使不得。"
"吴嬷嬷与我说了一些娘亲以前的旧事,她……曾劳您多照顾,您就是长辈,应该的。"夏沁颜言语真切,提起"她"时顿了顿,略显几分黯然。
惠嬷嬷也不禁红了眼眶,三姑奶奶那也是她从小看到大、亲手照顾到大的人啊,私心来说,她对她的感情并不比老夫人对她的少。
尤其她曾亲历亲为、手把手的带她,那情谊自不是旁人能比。
"三姑奶奶……"
惠嬷嬷语带哽咽,看着夏沁颜的目光透着怜惜,比之之前的客套更添了两分亲近。连周氏都不免动容:“孩子,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外祖母。"夏沁颜上前,依偎在她身边。
"这些年我一直不知道娘还有家人,未曾在您跟前侍奉一天,是颜儿不孝。""说的什么傻话,这怎能怪你?全是你那无情的爹和可憎的后娘之过!"周氏摩挲着她的暨角,满眼爱怜, "让你苦了这么些年,我愧疚你母亲。"
"不苦,能见到外祖母,颜儿已经很幸运了……"
祖孙俩温情脉脉,瞧着好不动人,孙氏忍了又忍,几乎将手指快要掐出血来,才没有当众翻个白眼。
这狐媚子的女儿功力不输狐媚子啊,几句话的功夫就讨得了老太太的欢心,果然像极了她母亲!
谷氏手指抚过眼角,似是在拭泪,袖子挡住了她的半边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这个表小姐似乎比她母亲强。
"表妹来了,祖母眼里再没我了。"
卫泓淡笑着打趣,视线在夏沁颜红彤彤的眼上转了转,”我在这站了大半天了,祖母愣是一句都没问我。"
"你都多大了,还跟你妹妹吃醋。"周氏破涕为笑,一手拉着夏沁颜,一手拉住他。"让祖母瞧瞧,可瘦了?"
"没有,还胖了。"卫泓澳坐在另一边,与夏沁颜面对面,故意逗她: “再哭就成兔子了。”眼睛红红、鼻头也红红,可不就像是只可怜可爱的小兔子吗?“你才是兔子。”夏沁颜偷偷瞪他,这
么多人我不要面子的?
那模样萌凶萌凶的,卫泓澳笑容越发扩大,忍不住伸手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
"傻样。"
两人之间气氛和谐,行为举止自然又亲昵,谁都看得出来关系很好。
周氏满意的点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边大孙子一边外孙女,男俊女美,仿若那金童玉女,连屋子都被照亮了几分。
老人家今日心弦波动,一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欢喜儿孙绕膝,可以尽享天伦之乐。然而其他人却都不是傻的。
孙氏当即凑近谷氏,声音含笑,语气却有些意味不明: “恭喜大嫂了,想来您很快就能喝到媳妇茶了。"
"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有哪家闺秀想说和吗?"谷氏只作不知,一脸的惊讶。
“可能要枉费弟妹的好意了,泓儿的婚事连我都做不了主,需得国公爷和老夫人定夺,要不……"
她看向周氏,音量刻意抬高了些: “要不弟妹亲自和娘说说?”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朝两人望来,周氏面上的笑淡了淡, "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额……"孙氏没料到谷氏来这一出,对上老夫人略带审视的眼,她有些气虚的干笑了两声。"没什么,只是奇怪琳儿、琅儿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卫琳、卫琅都是她的女儿,乃一对双生子,生得娇俏可人,平日里也颇得老夫人宠爱。果然听见这话,周氏的脸色好了不少, "之前派人去叫了,恐怕快到了。"
"是姐妹们吗?"夏沁颜好奇。
"是。"老太太抚着她的发丝,说不出的疼惜。
"你有两个姐姐、两个妹妹,以后一道玩耍,若是她们欺负了你,只管告诉外祖母,外祖母替你教训她们。"
“祖母好生偏心,怎么就是我们欺负妹妹了?”
夏沁颜还没说话,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笑声,随即门帘再次被掀开,依次走进来四位各有千秋的少女们。
打头的身着桃红色衣裙,眉头轻轻一挑,艳丽又张扬。
她一进来,
谁都没看,只盯着夏沁颜上下打量,须臾才蓦地一笑。
"妹妹竟是比我预想的还要漂亮。"
嗓音干脆利落,浑身一股飒爽之气。
夏沁颜起身,和她见礼,卫泓澳正想给她引荐,少女已是迫不及待的自报家门。"我叫卫琼,排行老二,与你身边这位同父同母,你叫我二姐便是。""二姐。"夏沁颜从善如流,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瞧着软软糯糯。卫琼就爱这样的美人,立马走过去,牵着她的小手指着其他人。
"这个是大姐,平日里最爱说教,忒得无趣。"卫琬无奈,和夏沁颜互道平礼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莫要理这个二皮脸,妹妹初来府上,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来问我,闲了咱们一道做做针线、聊聊诗词。"
"好,大姐。"夏沁颜笑着应了,大致了解了她是怎样的人。
标准的大家闺秀,有长姐风范,会爱护弟妹,估计从不违背父母意志。
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会有点“无趣”,但却是个好人。
"这是三妹、四妹,哦不,现在应该是四妹、五妹。"卫琼指着后面长相一模一样的姐妹俩,表情有些嫌弃。
"最是闹腾,能不理就不理,不然缠上你甩都甩不掉。"
"二姐!"卫琳和卫琅同时跺脚,她们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连穿着打扮都一样,一眼望过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可她们偏偏爱玩认人的游戏。
“表姐,我是卫琳。” “我是卫琅。”
两人一笑,忽然快速躲到丫鬟身后,几个丫鬟似乎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笑嘻嘻的挡着,而后两人分别从两边冒出头,歪着脑袋瞧夏沁颜。
"表姐,还能认出我们吗?"眼里都是古灵精怪,隐约还透着几丝恶劣。
“又来。”周氏笑得不行, "连你们母亲有时都不大能分清,你表姐刚来,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别胡闹了。"卫泓澳板着脸训斥。
卫琳、卫琅嘟嘴,不情愿的从丫鬟身后走出来,夏沁颜笑着伸手一点, &
#34;四妹。"再一点卫琅, “五妹。”
两人诧异,互相对视一眼,再次躲起来,可是这回仍然被精准的认了出来。"你怎么认得呀?"众人都有些吃惊。
刚才老夫人说孙氏有时都认不出来,其实这话都是委婉了,她不是有时认不出,而是很少有认清的时候。
没办法,姐妹俩无论是长相、声音、个头还是体型,全都相差无几。
她们又惯爱穿一样的衣裳,戴一样的首饰,想分清真的很难。
卫琳和卫琅跑到夏沁颜身边,一左一右的围着她,满脸兴奋, "表姐、表姐,你是瞎猜的吗?""不呀。"夏沁颜朝她们眨眨眼,食指轻轻点在卫琳的唇角。
"琳儿笑起来,唇边的纹路会更深一点点,很可爱。"
卫琳一愣,只觉唇边冰润的感觉一触即分,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收了回去,只留下一点酥麻。
她忍不住舌尖抵了抵唇角,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琅儿指甲更粉。”夏沁颜执起卫琅的右手,巧笑嫣然。“瞧,连半月都比我们大,真漂亮。”
卫琅看着托着她的小手,手指纤细修长,皮肤嫩白细滑如葱段,小巧的指甲又圆润又饱满。她不由嘟了嘟嘴,哪里漂亮了?分明是她的更漂亮。
"好厉害啊。"卫琼拍手,一脸惊叹。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注意到这些微小的细节,不仅需要非常细心,而且还要有强大的观察力和缜密的思维能力。
卫泓澳垂眸浅笑,他一直知道,她很聪明。
孙氏看着两个女儿如同闻着花香的蜜蜂一般,围着那个狐媚子女儿打转,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臭丫头,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枉她之前还特意交代那么多!
谷氏坐在一边,很少开口说话,大部分时候都在暗暗观察,观察儿子,观察这个新来的表小姐,越观察越疑惑。
儿子显然对她不一般,这个毋庸置疑。唯一让她拿不准的是夏沁颜的态度。看似亲近,但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瞧着更像是普通的兄妹之情。难不成是她儿子单相思?这么一想,谷氏反而不好受起来。
怎么地,泓儿样貌出众、家世显赫,能力还不凡,当得上文武
双全,就这样世间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儿郎,她还看不上?
一时间,谷氏也不知道是该气闷,还是庆幸了。
正屋里气氛喧腾,欢声笑语不断,不大一会,镇国公卫秉和二老爷卫庭、三老爷卫莨都下了衙,又是一顿见礼闲话,而后一家人聚在一处,席开两桌,热闹又喜庆的吃了顿饭,最后还是见时辰委实不早,才各自散了。
夏沁颜却没走,被老夫人留下来陪她一起住。
“我这院子空落落的,平时她们上学的上学、上衙的上衙,只留我一人,未免有些孤单,你要是不嫌弃,就陪外祖母住着。"
周氏笑看她, "所有屋子随便你挑,好不好?"
"好。"夏沁颜靠着她的肩头, "我要挑离外祖母最近的,日日过来骚扰您,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又要赶我出去。"
周氏哈哈大笑,心情说不出的畅快和愉悦。
其他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齐齐起身告退了。
"父亲。”卫泓淡追上卫秉,低声道: “有点事想与父亲商量。"谷氏眼皮跳了跳,总不至于这么等不及就要提他的婚事吧?
"时辰不早了,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讲,明日再与你父亲说不行吗?"卫泓澳没吭声,但是态度却很坚决,卫秉拍了拍他,先安抚妻子:
"你先回吧,正好我也想问问他一路上的见闻和江南的情况。"
因着上次朝廷命官被杀一事,皇上震怒,下旨要清剿匪患,这些时日朝中吵得不可开交,都是在争论该派谁去。
本朝已经很久没有动过刀兵,皇上又一贯重文轻武,初继位就收缴了几个重臣的兵权,很多有能力的将领在家闲赋已久。
谁也不敢肯定他们的能力尚存多少,新提拔上来的,功劳不够,又无法服众。还有些文臣不懂装懂,认为清剿匪患而已,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办到。只要能争取上这次统兵之权,那就是白捡军功,因此争得脸红脖子粗,都想让自己的人上。
为这件事已经吵了不下十天,还没吵出个所以然,卫秉每天听着那些大人们引经据典,却屁事不懂的话就烦。
连匪患到底什么情况都没搞不清,就在那里大放厥词,真让他们上
,只怕一个个还没打起来就先跑了。
"唉。"卫秉长叹一声,领着卫泓澳往前院书房而去。
谷氏望着两人的背影,抿了抿唇。
算了,等国公爷回来再说吧,只希望他不要一时冲动就答应了泓儿才好。
孙氏落在后面,轻轻笑了一声,引得卫庭、卫琳、卫琅都朝她瞧。
"娘,你笑得真像个大恶人。"卫琅心直口快。
孙氏脸一僵,扬起手就要拍她, "死丫头,天天带着你妹不干好事,还有脸说你娘……"“娘,我才是琳儿。”卫琳淡淡开口。
明明已经有人指出她们的不同了,为什么还是分不清呢?
多注意一下有那么难吗?
亲娘?呵,还不如一个刚来的表姐。
卫琳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卫琅冲她娘做了个鬼脸,也快速跟了上去。
“这两人!”孙氏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生来就是气我的!"
卫庭瞥了她一眼,摇摇头也走了。
有个糊涂的娘,真是苦了孩子们了。
"二爷!"孙氏追了两步,见他的方向是去前院,这才停了下来。
只要不去那些小妖精的屋子,她也不在意他在哪歇息。
“没一个能靠得住的。”她不满的嘀咕,问丫鬟: "二少爷还要多久回来?"
她的儿子卫泓瀚半年前离京去游学,说好了快到年关了就回来,如今已是腊月,却还是不见人,孙氏不免有些着急。
"按照脚程算,也就是这两日了。"丫鬟低声回禀。“快回来吧,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孙氏喃喃自语。"越到年关,百姓的日子越不好过,就越容易生事。"卫泓澳坐在卫秉对面,将这些日子以来的见闻大致讲给他听。
"的确有些找不到活路的人家跑上山落草为寇,但是据儿子观察,这些人基本只敢抢劫一些小商户,或是形单影只的路人,却是万万不敢将目标对准朝廷命官,更别提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
这可是重罪、死罪,抓到了要牵连全族的。
“
而且他们没那么多武器,儿遇到的两拨,大部分都只拿着木棍,连斧头、铁锹都很少,刀剑几乎未见。"
“你是说……”卫秉神色凝重, "杀害孙大人一家的,不是普通匪寇?"那到底为什么要杀人,还是这种斩草除根似的杀人?
“斩草除根吗?也未必。”卫泓淡端起茶盏,手指在杯沿摩挲。
“据那几个逃出来的仆妇所言,盗匪并未追击她们,就连那个孙小姐,恐怕也不是运气好躲过去,而是他们有意放过了她。"
从始至终,那群人的目标更像是只集中在孙大人、孙夫人,以及他们的大儿子。
"儿子这次去临安前,特意绕了点路先到了孙大人之前任期的墨阳县,听到了些有意思的事。""什么?"卫秉身体前倾。
“那孙公子曾当街将一名有未婚夫的女子抢入府中,未婚夫找上门讨说法,反被打瘸了双腿,而后那家人所住的宅子夜间突遭大火,一家六口人一个都没逃出来。"
卫秉倒抽一口冷气,“孙明发干的?!”
"不知道。"卫泓淡声音沉沉,眼里透着一丝憎恶。
"不久那被抢进府的女子因为对孙夫人不敬,也被活活打死了。"
或许是那个孙公子玩够了,厌弃了,总之那条鲜活的生命也随之埋葬在了高门之中。因着一个少年人的一己私欲,葬送了七条人命。
"所以,他们其实死有余辜。""那就是为了寻仇?"卫秉沉思。
"可是也说不通,孙明发上任不仅带着家小,还带着很多护卫,那些可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如果那家人有这样有能耐的亲属朋友,也不至于被逼得一家都丧了命。
“或许报仇只是顺便,重点是……”卫泓澳起身,在墙上的舆图某个位置点了点。
"重点或许还是为了不让他去上任。"
卫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眉头微微皱起,泸城?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
这里有铁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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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恺哈哈大笑,笑声里不见一丝失败的懊恼,只有欢畅和欣喜。一代更比一代强,他们丰家最终还是会重焕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