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收拾碗筷,张邋遢靠在树荫下的躺椅上,手拿偷回来的《永乐大典》,看得津津有味。
阳光正好,毛驴慵懒地趴在地上,嚼着上等草料,这小小的院子,充满烟火气息。
这样的日子,李青好想能持久一些,时间能流淌地慢一些。
收拾完碗筷,李青去换锁,同时将宽大的门缝处加装了木条,以防小老头恶趣味儿上来,再伸进门缝掰断锁。
明明可以轻松跳院墙,非得毁损门锁,也是没谁了。
换完锁,李青开始洗菜、择菜,为午饭做准备,时不时和师父聊上两句,毛驴也时不时‘嗯啊~’着插科打诨,温馨氛围浓郁。
相比小院的温馨,皇城内外却是人心惶惶。
三法司动手了,厂卫也动手了,双方都奔着对方要害,欲置对方死地。
皇宫内也不安生,孙氏见王振迟迟死不了,心中极其不忿,便想着从别的地方找补。
孙忠是谁杀的孙氏心里跟明镜似的,其实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出自谁的手笔,但问题是,谁也不敢,也不能说出来。
哪怕是恨的不行的孙氏!
谁让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呢?
但正如朱祁镇预料的那样,孙氏可不是个善茬。
坤宁宫。
孙氏慢条斯理地抿着茶,轻声细语道:“镇儿成亲几年啦?”
朱祁镇眼皮不抬,淡淡道:“四年了。”
“唉…都这么久了,本宫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孙氏满脸遗憾。
朱祁镇目光一凝,陡然升起一股怒火,钱皇后忙按住他的手,示意不要闹得太难看。
接着,起身一礼,“都是儿臣妾不争气,儿臣妾劝过皇上,皇上也同意了,等忙完这阵儿,就再选些嫔妃。”
她笑着说:“母后会抱上龙孙的。”
“嗯,这女人啊,不能太善妒。”孙氏哼道,“不然,镇儿何至于现在还没有子嗣?”
朱祁镇笑了:“女人确实不能太善妒,对了,朕突然想起,宣德朝的胡皇后已病故数年,却未得追封;
太后以为,该如何追封合适?”
孙氏面色倏地一变,哼道:“她在宣德朝就已被废,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先帝临终前对此事后悔,自嘲‘此朕少年事’。”朱祁镇说。
“皇上……”钱氏扯了扯他的衣袖。
朱祁镇不为所动,坚持道:“太后以为,当追封个什么称号?”
孙氏冷眼相望:“皇上真要追封?”
“女人要大度,您说呢?”朱祁镇笑着说,但眼中却无笑意。
双方矛盾已不可调和,孙氏下药钱皇后,朱祁镇弄死孙忠,杀子、杀父的大仇,又岂会何解?
讽刺的是,两人的关系偏偏又是母子,谁也奈何不了谁。
只能照着对方痛处,互相伤害!
“随你吧。”孙氏拂袖起身,疾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身道,“既然皇上要选妃子,本宫倒是有合适人选。”
朱祁镇却不搭腔。
钱皇后见气氛实在太僵,开口问道:“母后说的是谁呀?”
“贞儿~”孙氏扬声喊了一句。
少顷,贞儿怯怯地走进大殿。
如今的贞儿不复当年幼稚,二八的芳华,容貌、身段皆是上上之选。
做个嫔妃绝对够格。
大明皇帝选妃,从不看出身贵贱,贞儿是宫女出身,宫女做嫔妃的例子也是有的,孙氏最初就是个宫女。
“奴婢拜见皇上,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贞儿下跪行礼,心慌的厉害。
不是受宠若惊,更不是惊慌失措,她是害怕,怕的要命。
她不傻,明白下药的事情,多半被皇帝知道了。
虽说是太后授意,但下手操作的是她,皇帝奈何不了生母,但杀她一个宫女,简直不要太轻松。
毕竟,皇帝是那么的宠爱皇后。
朱祁镇眼睛眯了眯,淡淡道:“朕岂会纳宫女为妃?”
顿了顿,指桑骂槐:“宫女就是宫女,即便真飞上了枝头,却终究变不成凤凰,哪能跟明媒正娶的皇后相比?
妾终究是妾!”
孙氏哪里听不出来话中意味,冷笑反讽:“出身寒微不是耻辱,总比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小人,来得光明磊落。”
“呵呵。”朱祁镇嗤笑:“好一个光明磊落……”
“皇上,臣妾有些不舒服。”钱皇后强行打断,再说下去,她担心母子俩能撸起袖子干一架。
皇帝和太后干仗,且这太后还是皇帝的生母,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用等到千秋万世之后,朱祁镇立即就会受万人唾弃。
“皇上……”钱皇后目光带着祈求。
朱祁镇深吸一口气,理智逐渐占据上风,低头看向贞儿:“做妃子太勉强,做个伺候朕的宫女倒还尚可。”
他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