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裳注意到,老八把他姐放下时的动作很轻,姐弟俩长得挺像,估计感情也不错。
这时已经快到午休的时候,诊室里患者没几个了,罗裳就招呼石敬业他们坐下,她先问了下老八姐姐的名字,随后拉住这年轻女人的手,试了试对方手上的温度。
患者姓田,比罗裳大一些,坐下后就跟罗裳说:“大夫,我怀孕后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没了。去医院检查,大夫说感染了,不光是子宫内膜有炎症,连肌层和结缔组织都有,得切掉子宫才行。”
罗裳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她在听。
她先看了看田姐的脸,问道:“情况了解了,先看看再说。”
“你手挺凉的,平时也这样吗?还是因为今天太冷,路上冻的?”
这个女人五官精致,是偏于浓颜系的长相,挺抓人眼球的。
她现在病着,状态差了点,但她的美貌仍然在线,还多了些楚楚可怜的感觉。
罗裳看着她这张脸,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气。
女人如果没了生育价值,在这个年代就是原罪。就因为子宫有可能会被摘除,再不能生孩子,长这么漂亮都会被对方嫌弃,这让她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男方也真不是人,就算想要孩子,要离婚娶新人,至少要等女方的病有了起色再说吧。
在这个当口闹事,这真是不顾女方死活了。
假如这个女人是她姐妹,她把对方的病治好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离。
但她和这位田姐只是医患关系,这种话罗裳只是在心里想想,倒不好替人拿主意。
这时女人答道:“以前挺好的,不冷,流产后就开始凉,快两个月了。”她上午刚哭过,眼睛还有点肿。
“以前看过中医吗?”罗裳想了解下对方是否寻求过中医的帮助。
从她面诊的情况来看,田姐正气还可以,并不虚,大概是因为以前身体底子还行。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中医,就不一定要把子宫切掉了。
“找过一个,给开的小柴胡,大夫说我经常发热,还有呕吐感,吃这个药是对症的。”
罗裳手指
已搭在了田姐腕上,听到这里,她虽然没有马上回答,心里却在想,患者这个脉并不弦,虽然患者经常发烧,有时还会烧到39.5度,但这应该不属于足少阳胆经证。
小柴胡汤证在伤寒论里列举了很多症状,这些症状并不需要全部具备,就可以使用小柴胡。原书中说过:但见一症便是,不必悉俱。
但罗裳在实际应用时,自有自己的考量和经验。在田姐现在所有的症状中,确实有好几个点符合小柴胡的应用指征。
比如寒热往来,比如呕吐,比如口干口苦不欲饮等等。
但罗裳在诊完脉后,就基本上推翻了这个结论。
谨慎起见,她又诊了患者另一只手,这一次她再次确认,患者脉不弦,胸胁不满,确实不属于小柴胡汤证。
田姐的情况还有特殊之处,因为从诊脉的情况来看,她的脉比较虚。但罗裳通过望诊能看出来,田姐神色尚可,正气尚足,不是虚证。
脉证不符合,在这种情况下,她就会倾向于采用望诊的结论。
望闻问切,在她这里,望诊是要高于脉诊的。
“腹部都有什么感受?疼吗?胀不胀?头呢,有没有头痛的感觉?”
罗裳问完二便和出汗的情况,又问到了其他问题。
田姐的病如果再治不好,就要面临切除子宫的后果,这是涉及到一生幸福的事,不是一般的小病。所以罗裳看得很仔细,争取了解得更全面些。
她态度温和,在她拉住田姐手腕那一刻,田姐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她并不知道,其实罗裳在给她看诊时,治疗就已经开始了。
对于罗裳来说,部分患者也需要精神上的抚慰,医生的态度和气场其实也能起到治疗作用。
“大夫,我这病是不是很麻烦?”罗裳问得详细,田姐不免担心起来。但她实在没办法硬气地跟罗裳说,如果治不了就算了。
她怎么可能就算了呢?罗裳再治不了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找谁去了。
她是外地嫁过来的,来青州才一年,对于这边的医院情况了解得并不多。要不是石敬业介绍,她也找不到罗裳这里。
罗裳摆了摆手,和气地道:“还行,有些病比你这个还麻烦。”
“坦白地讲,你这个病在诊断时容易出现误区,详细地我先不说,就说下我的结论吧。”
听到罗裳这么说,老八坐直了,眼巴巴地盯着罗裳,生怕她说出不好治或者不能治的话来。
“你说吧,我听着呢。”田姐心里紧张,但她尽力不表现出来。
“嗯,你病在三焦,是三焦郁闭之证。治疗原则就是调和三焦,清理湿热。”
“我开个方子,包括茯苓、猪苓、茵陈还有滑石等药,没有药性过于强烈的药材,可以安心服用,你先吃一周左右。”
“今天走之前再做下针灸治疗,扎完了温度就能降下来一部分,腹痛也会得到缓解,能接受针灸吗?”
田姐其实挺怕针灸的
(),?祙??????絙瞍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所以任何手段她都愿意尝试。
她连忙点头:“给我扎针吧,我没问题。”
罗裳见她说得认真,开完药后,就取出针具,主要针对三焦经下针,采用泻法,以便加快清湿清热缓解腹痛的效果。
小岳忙着给田姐抓药,罗裳准备好针具,给田姐皮肤做了消毒,便开始下针。
因为紧张,田姐皮肤很紧,罗裳跟她聊了几句,就顺利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原以为针能顺利刺入应该就没事了,没想到田姐居然还晕针。
针没扎几根,她就晕了过去。
罗裳还好,石敬业和老八倒吓了一跳。
俩人打算问下她这是怎么了,方远经过诊室,瞧见了田姐的反应,就在旁边帮罗裳做了下说明:“还行,就是晕针了。晕针也是好事,因为晕针的人扎针效果会更好。”
还是好事?石敬业信了。
老八心存疑虑,但他没别的选择,不信也得信,只能耐心等着。
十几分钟后,田姐醒了,老八在旁边一直扶着她,不敢动,怕她突然醒来,那些针刺入她身体里。
扶了这么长时间,他手有点酸,就抖了抖。
罗裳在旁边瞧见了,笑着跟田姐说:“姐,你弟对你真好,这样的弟弟很少见。”
“嗯,我跟我弟关系一直很好,这次他要是不在青州,我可能就死了。”田姐有点感伤。
“咦,我肚子怎么不疼了?”田姐说到这里,才注意到身体上的变化。
石敬业在旁边补充道:“烧也退了,刚给你量了,退了接近一度,挺快的。”
“这么快啊?”田姐心里特别惊讶,暗暗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把罗裳开的药都吃了。
高向阳是下午快三点回来的,他进门时,头发有点乱。
“高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高向阳烦恼地搓了搓头发,然后告诉罗裳:“我去医院看了上次我跟你说的饭店老板,本来想着看看就回来上班。但他这次不一定能挺过去了,这次去看他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所以我回来晚了。”
罗裳有点意外:“什么病这么严重?”
“他全身都肿了,皮肤肿得发亮,医生说他心肾都不好,快衰竭了。”高向阳说道。
他对罗裳了解还是不太够,所以他觉得这种垂危的病人就得去大医院。如果罗裳没问,他不一定会跟她说。
全身水肿,濒临衰竭?
这让罗裳想到了她最近和崔凤山在忙的事。他们俩已经把伤寒论里记载的蒲黄散药方恢复了。
这种药方就可以治全身水肿,只是仲景书中没有具体方剂,只记录了药方名字和主治功能。
罗裳一直想把这方子复原出来,最近他们俩已经做出好几种方案,不同方案的区别就在于选择哪种蒲黄,配合使用的药材是什么,具体都用多少剂量。
高向阳说起这个病人之前,罗裳本来就要寻找类似患者来试药的。
所以她试探着跟高向阳说:“我最近在总结这种病的治法,正好需要一些患者用来验证药方。”
“你问问这位老板,如果他实在没别的办法,要不要试用我这个药方?前期是外用的。接受的话,本次治疗费可免。”
高向阳:……还有这种事,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