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面对非人之物的感觉。”
一个拥有正常人类的身体结构,可以沟通的对象,却开始给她一种似人非人的恐怖感。
当阿契尼暴露人类面孔下的异常时,也唤起了她发自心底的恐惧。
梁思燕无法和舒凝妙解释清楚这种连大脑都不确定的情绪,只能说道:“等你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恐怖了。”
舒凝妙微微扬眉,并没有因为梁思燕的话而有所动容:“你说你在科尔努诺斯的时候曾经教过文学,你读过因妥里的神话史诗吗?”
“只读过两篇节选。”梁思燕停顿一下,抬眼观察她的表情:“因妥里文明落后,不依靠智能系统和电子设备,全靠长者口述相传,庇涅到现在都没有系统的文献资料。”
与世隔绝的落后状态让因妥里充满神秘的色彩。
就像大多学生都幻想过吸血鬼、龙和魔法,梁思燕读书时也对因妥里颇感兴趣,只是研究这个国家的成本太高,作为兴趣显然不现实。
想要彻底弄清楚这个国家的历史的神秘文化,就得去学习这个国家几十种相似又宛如天书般的古老语言。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谁能不假思索地把十几年都浪费在这件事上?
庇涅里对因妥里研究有所成就的学者,同时也是语言学的天才。
听见她的话,舒凝妙曲起腿,丝毫不意外这个回答:“有纸和笔吗?”
“我去拿。”梁思燕像许诺的那样,没有追问她原因,起身找周围人借来纸和笔递给她。
舒凝妙眸光冷静,笔尖微顿,在纸上写下一句谏言:“于天界为太阳,于地界则为祭火”
这是阿尔西娅给她的那个手抄本上,有关“阿契尼”这个火焰之神祇的最后一句赞歌。
手抄本其实就好端端地放在她身上,但她从头到尾没想过拿出来给这些人研究。
舒凝妙打算利用普罗米修斯的人杀了阿契尼,却并没信任过他们。
——甚至连临时的盟友也算不上,充其量只是她在路上随手捡来的一把刀罢了。
随手捡来的刀有可能会锋利,有可能会生锈,甚至有可能割伤自己,这是舒凝妙准备捡起它的时候,就已经心知肚明的事情。
“这是什么?”梁思燕蹙眉。
“是因妥里神话史诗中的一篇,有关火焰之神的赞歌。”
“于地界则为祭火。”
舒凝妙着重指着这一句,缓缓开口:“这里是解释火焰作为本源的两种形态,地界是什么我不清楚,与天界对应,可能指因妥里文化中的地狱,这句话中最重要的是祭火这个词。”
“我猜这个就是阿契尼的异能。”
舒凝妙在纸上画下一个大大的叉:“你们一直以来认为阿契尼的异能是一种异火,但他真正的异能其实是祭火。”
梁思燕不解地蹙眉:“有什么区别?”
“点燃火焰,献上祭
品,为了自身的欲望向神明祈求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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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少女用笔尖点了点薄脆的纸面,点出阿契尼异能的特质。
女人茅塞顿开:“你的意思是说阿契尼和因妥里神话中的火焰之神有关系?”
“你之前的猜测不无道理。”
舒凝妙简明扼要地下定论:“他要么是神,要么就是依照这位神祇形象所制造出来的人。”
而后者看起来更有可能,因为阿契尼整个人与手抄本里这篇赞歌的形象完全重合。
这反而能证实阿契尼并非神明。
以庇涅为例,同一个故事,在各地都有不同版本,很多形象前后矛盾,有各种差异,如果真的有神明,也不该和其中某一篇一模一样。
而阿契尼就像在以这一篇在庇涅内流传的赞歌为基础,进行COSPLAY(角色扮演)。
他是在扮演神明。
以阿契尼是人造品为前提,那他的创作者显然从这篇因妥里的神话中获得了不少灵感。
或者可以直接说,阿契尼就是人造的火焰神祇。
梁思燕先是惊诧,面上又露出些许不解。
“你在想,这有什么意义,是吗?”舒凝妙看透了她未曾说出口的疑惑似的,冷淡开口:“祭祀包含着很多复杂的步骤,点燃火焰、献上祭品、祈求祷告……对于信徒来说,最重要的属性是什么?”
梁思燕思忖半天,犹豫开口:“诚心?”
“对你们来说,难道不是『奉献』吗?”
她看见舒凝妙的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含义说不上嘲弄,更像种审度。
“从苏旎那里得到生命之符后,我一直有个疑问——他为什么要给你们这种异能道具?”
“后来,我在训练场观察了你们入侵科尔努诺斯的成员。”
舒凝妙盯着梁思燕震颤幅度愈发明显的瞳孔:“他们都死了。”
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死亡,而是一种近似飞蛾扑火的牺牲,这些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人像虫豸一样从阿契尼的火焰中飞出,又义无反顾地冲向另一个火堆。
这行为有违人的本能。
“所有异能都有限制,他的火也是。”舒凝妙怕她恼羞成怒,没有把话说得太露骨:“结合神话和祭祀之火的性质,他的火应该只能接受具有‘奉献’之心的人,所谓的异火传送,实际上是一场献祭。”
莲凪说过,拿到生命之符的每个人实际上都做好了为此而死的准备。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只要让他们相信自己的牺牲是为了某个伟大的目的,就会心甘情愿地赴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保有“奉献”心,人的想法心态朝变夕改,真正面对死亡时,恐惧害怕都是极为正常的反应。
——就像她拿刀子抵着莲凪时,莲凪说他“不想死”。
() 她见过的这几个普罗米修斯成员里,只有莲凪对她明明白白展示过自己的求生欲。
为什么?
舒凝妙想到了一个看似无关的细节——莲凪身上佩戴的那枚生命之符,并不是异能道具,是原原本本的生命之符,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普通吊坠。
生命之符作为普罗米修斯符号,被发放给每一名普罗米修斯成员,虽然是异能道具,但唯一的作用就是屏蔽人所有的感知。
被麻痹的感知只会让人产生错误的判断,苏旎就是前车之例。
这看似鸡肋的功能,实际上还有一层作用,那就是削弱人的『求生欲』,人为制造出更多愿意『奉献』的信徒。
阿契尼将普罗米修斯原有的“生命之符”替换成了他所做的异能道具,利用普罗米修斯成员本身的奉献感达成了自己的异能条件。
梁思燕顿时色变,一脸不敢相信地盯着面前的少女,仅仅凭这点线索,她居然能推断出阿契尼的真实异能。
或者说,在更早之前,舒凝妙就已经在冷酷地观察着他们。
舒凝妙干脆利落放下笔,直白道:“我需要你们帮我找到阿契尼的下落,但以你们现在的状态,以这些人,这几天也没办法完全搜遍新地。”
梁思燕心里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你有其他的办法?”
“再‘献祭’一个人。”
舒凝妙逼近她,指尖悬在她领口前,领口下隐隐能看到吊坠链的影子:“祭祀不可能只靠一个人完成,传送的通道也绝非单向,我知道你们手里还有阿契尼制作的‘生命之符’。”
“像你们之前做的那样,使用他制作的生命之符。”
她口吻平淡得像是在说明天要买的购物清单:“只要有一瞬与阿契尼使用火焰的时间重合,就能通过祭祀的通道,觐见神祇。”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周围的空气骤然沉闷下来,直至凝固,梁思燕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开口:“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使用火焰,他可以一直不使用异能,我们却不能一直待在火里!这是拿命来填一个结果。”
舒凝妙抱手看着她,反应淡淡,无动于衷。
“……就算误打误撞传送到了阿契尼面前,也只有死路一条。”梁思燕咬着牙,喉咙里压出一句话:“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再因为这种事而死了。”
“那是你们该解决的问题,不是我。”
舒凝妙挺直身体,将身上那件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白大褂解开丢在地上,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
“不然我为什么要答应和你合作?”
她漠然的眸光透出如同被冰封般无法逾越的坚壁,梁思燕这时才意识到,那个在桥上将他们一伤一死的女孩,刚刚以来都表现得太好说话了。
“你既然知道对上阿契尼危险,我冒着生命危险对上阿契尼,总不可能是因为你几句话而感动。”
无视周围凝固紧绷的空气,舒凝妙冷淡地靠在箱子上:“你要是
对我来说没有价值,就称不上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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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燕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极力放低声音,近乎卑微:“我如果能做到,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我做不到,也没有资格替其他人做这个决定。”
她如果答应下来,就等于要开口送这里的一个孩子去死,让谁去呢,谁不都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