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的父亲母亲,所有人——所有人都站在船头冲我们招手。第二年过去了……然后是第三年,四年,五年……北海已经被海盗分食干净。而消失的岛——消失的人,他们再也没有出现。希望……艾格,怀抱希望的等候对于一个这样年纪的老人来说,实在是件残忍的事。”
他涣散的眼睛重新聚焦:“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信那些东西,不是吗?我知道,我相信了,神秘未知的力量,神秘未知的敌人。”他闭了闭眼睛,神态虚弱,消瘦与皱纹总让人感觉虚弱,“天知道,一个老人所有的愿望只剩下孩子们的安全,我仅仅希望你们可以好好长大。”
他又一次提起:“离开这艘古怪的船,艾格,保证自己是安全的,你就算不听我的告诫,你也得想想——”
艾格停下手里的推窗动作,听到他继续说:“你也得想想大海另一头的安洁莉卡。”
沉默仅仅持续了三秒,老人一定在脑内无数遍演练过这番劝说。
“……大海那一头,失散的女孩在等着我们的重逢,不是吗?她一定像我们一样在期盼重逢,期盼她啰嗦的医生老头和她的兄长。”
“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耐心,需要等候,也许堪斯特岛会来一艘航程正好的渔船,也许是在你长大到——长大到……我不确定,大概是长大到不会轻易流血受伤的时候,一切的前提是你的安全。岛消失了,所有人都消失了,但是艾格,我们还可以找到安洁莉卡。”
“……安洁莉卡。”艾格抬起头,重复。
“你告诉过我,她曾和你一起离岛,你们在一艘好心人的渔船上一起醒来,又在萨克兰德分散。”医生忆起盛夏群岛,“那算是个好地方,没有太多海盗与贪婪之辈,住着各种肤色的人,红头发的女孩在那里也不会太打眼。安全的,你说过。”
是他说的吗。
……是他说的,艾格想起来:“我说过。”一个谎言往往需要另一个谎言来掩饰。
“所有令人头疼的孩子里,她是最机敏的那一个。”医生或许想微笑,但他的脸动了动,只形成了一个皱纹的波折,“她从小就喜欢盛夏群岛,她会好好长大的,现在一定已经是个笑声响亮的大女孩了。那里有她最爱的大太阳,沙滩,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说不定她这会儿也在和我们一样看着海面,用面包屑喂着盛夏群岛的海雀,她最喜欢那些鸟儿。”
艾格不知道该不该跟老人一起叙旧,他把视线从海面上一双滑行的白色翅膀收回,转而望向底下已经人来人往的甲板。他什么都没在想,话语自行脱口:“比起海雀,她更喜欢海鸥。”
“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总是很有自己的那一套。”医生说,“她最喜欢你,最讨厌我这个啰啰嗦嗦的老头。”
艾格不再开口了。
他依旧看着甲板上的人来人往,看着那些样貌与装扮各异的船员,从捞渔网的人看到转舵的人,从散步的人看到仰躺晒太阳的人。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来历。
大海让人们的故乡分明,那个发色漆黑、皮肤较深的来自阳光更茂盛的地方,那个肤色苍白、身穿厚厚黑氅的来自凛冬地带。医生老了,刚好老到斑纹盖住肤色,褶皱披上鼻眼轮廓,一眼看去,哪怕是阅历最丰富的水手,也无从猜测他来自哪个地方。
而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