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佩兮对如今的上郡姚氏没什么好感,论起原因也不过是门第之见,现任姚主君出自旁支。她的外祖母出自上郡主家,姚氏是姜王夫人的舅家,母亲讨厌王氏,但与姚氏一直有来往。
故而姜佩兮自幼便与上郡继承人有来往。
姚郡君是上郡主家的独女,聪颖知慧,倩丽若桃李,但一直羸弱多病。她活不长,就算残喘也不能撑起上郡。故而尽管姚郡君才是正统的继承者,姚氏却很早就培养旁支的姚简为真正的继任者。
姚简未来会掌权,早就是各大主家间心照不宣的默认。
姚简经常混在主家的圈子里,姜佩兮和他当然有接触。
但她不大看得上他,或许是因为与姚郡君亲眷关系的私交,又或许是出生主家而养出的矜傲,让她对这个盯着主家位置的旁支有天然的抵触。
但再不喜,该敷衍的也得敷衍。她的言行代表姜氏,她可以不喜欢姚简,但江陵不能交恶上郡。
周朔派人来说午时过半再赴宴,姜佩兮提前到了。她到的时候还早,厅宴的器具都没摆齐,粗布麻衫的妇人们身影交叠,忙碌准备着宴会需要的东
西。
没人管她这个闯入者,姜佩兮便先在一旁找了座。阿商俯身问她: "我去和司簿说您来了?"
姜佩兮制止,“待会他就来了。”阿商退到她身后。
她没等一会,宴会将将露出整齐的模样,沉雅整肃的黑袖便掀开门帘,沉着稳重、山峙渊淳的君子出现在这简陋的宴厅里。
他扫了眼布局,目光凝滞在一旁端坐的贵女身上。周朔回身制止跟进来想要继续汇报事情的里宰,向姜郡君走去。
姜佩兮看着周朔走近,给自己行礼,随后便是诚恳的歉意: “多有怠慢,不想郡君来得早,也未曾作陪。"
客气、谦和、周到,是周朔一贯的作风。
他就是这样,礼数完备,谨慎周全,从不落人口舌,姜佩兮告诉自己。
她扯了扯唇角,拉动自己僵硬的面容,想压住涌起的情绪。礼为情貌,她于周朔而言永远是不可得罪、不敢怠慢、不会亲近的贵客。
"哦,是么。"她言辞敷衍,语气生硬。
再次直面周朔冠冕堂皇的礼节,姜
佩兮仍旧没能用一颗平常心对待。她不是个知足的人,还不懂权衡利弊。
他们有十年的夫妻名分,风雨中十年相伴,她以为他们是一家人了。只是她以为。
“最近胃口不好吗,还是厨子做的不合心意?我听阿商说,郡君每次都吃的很少。”
虚伪的关怀。她避开他的目光,固执地将视线望向忙碌的妇人们, "没有。"
周朔沉默半晌,终于他没有忍住,叹息中夹杂着无措,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郡君别气着自己,我哪不好,郡君告诉我,我会改的。"
"不敢,周司簿可是大忙人,周氏的栋梁自然日理万机。见您一面难如登天,哪会有不好之说?"
周朔躲着她,无论是伤前还是伤后,明明说好她来给他换药,结果几天了他一次没去。
“我没很忙……郡君是有什么吩咐吗,他们没通传?”周朔望向阿商,试图找到姜郡君不悦的原因,却见阿商拼命摇头。
"你换药,还得我请你不成?"谁给他的脸,姜佩兮想。
周朔下意识将受伤的手背过去,连忙解释: “自然不是,只是最近去抚慰伤兵时,恰好大夫在,就顺手换药了。我每次都让人去传话了,郡君没收到吗?"
姜佩兮没好气, "怎么会收不到?司簿日后不用再烦这一趟,你的事与我何干?"
阿商的眼睛滴溜溜在两位主子间转,察觉到现在氛围的微妙,她小步退后,往屋外溜去。但夫人看见了她,并且问她, "阿商,去干什么?"
阿商回头看向夫人,诚实答话: “夫人的药还没喝,我去端药。”"别去,我不喝。"
阿商望向周司簿,目露哀求。周朔接收到请求,迟疑着开口: “还是喝一些,少喝一点?”
“我的事你与何干?”
话被堵死,周朔无言再劝,他便看向阿商, "不喝便不喝罢,等宴会结束再说。"
阿商仍旧没有回到姜佩兮身边,垂着头手指纠缠,有些不好意思: “药还在熬,出来的时候我忘了灭火…"
“去吧。”
br />这是司簿的命令,阿商小心瞟了眼夫人,夫人像是在生气,冷着脸不说话。但司簿这么说,夫人没反驳,就是默许了,阿商连忙转身向外跑去。
姚籍掀门帘进屋时被撞了个满怀,不得已向后退了一步。他皱起眉,压着火,待看清撞上来的人,便毫不犹豫抬脚就踹了上去。
“眼睛长哪去了?下作东西。”
肚子传来一阵剧痛,阿商被踹到地上,眼泪涌出。听到斥骂,她本能跪好,不断磕头: “大人息怒。"
姚籍上前走了几步,踹上她的肩,将磕头求饶的婢女踹翻: “周氏就是欠教,连婢女都这种货色。"
"姚县公!"姚籍听到一道冰冷的称谓,抬眼看向声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