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镇很小,一共就两条街。
分上场和下场。
舅舅家在下场,离镇街道还有一公里的距离。
"过完桥右转。"伏黎坐在副驾驶上指路。九十度转角上坡,路不再是水泥面儿的,是坑洼不齐的黄土马路,瞬间窄了一半。
祁希予的车技相当好,一盘子就甩了过来。
"就停这里,"伏黎边解安全带边说, "里面没地方停。"她率先下车,去和院坝主人交谈。
祁希予把后车厢的东西全腾出来,两手拎得满满的。往远处望了一眼。
视线对上,伏黎和那主人说了几句,转身小跑过来。跑得有些急,她微喘着气, "走吧。"视线落在祁希予手上,伏黎很自然地伸手去接。
祁希予身体侧了一下,提着所有东西大步往前。
"给我拎两包。"伏黎跟在后面说。
祁希予没来过这种偏远旮旯角,不知道好奇还是怎么,四处张望。
"拿两包轻的给我。"伏黎很坚持。祁希予忽略她的话, "这是你老家?"
伏黎环顾四周,回答道: "算是吧。"
祁希予步子变得小起来,默默听她讲。
"我老家还在这个镇的下面。"再具体点,是石桥镇下面的安平乡里的红杏村九大队。
祁希予简短地嗯了声。没有了下文,他问: "然后呢?"
“什么然后。”伏黎没听懂。
“你是在老家长大的?”
伏黎摇头,“我从小待在京市,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因为我外婆一直住在老家,我读四年级时她生病去世了,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直到。"
她沉默了。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妇女。
她边走边盯着伏黎脸看,走近时,才敢确定, ”是郭儒军的侄女吧?"伏黎笑着打了声招呼。
“这个小伙子又是哪个哟?”中年妇女虚眯起眼,毫无忌讳地上下打量。“我朋友。”伏黎看
了祁希予一眼。祁希予笑笑,很温和的样子。
妇女又使劲瞅了两眼,似乎没在这者旯角见过这么板正有气质的人。她啧了声, "小伙子长得真俊。"又对伏黎说: "这么快就领男朋友见家长了?"
说不是吧,伏黎怕祁希予生气。说是吧,又显得奇怪,伏黎干脆讷讷地笑了声,
等妇女彻底走远,祁希予冷不丁开口:“你脸上还挺有光的。”"什么。"伏黎怎么听不懂他说话了。祁希予懒洋洋地往前走,也没解释。
伏黎想了老半天。他的意思莫不是——他很俊,很帅,所以她在显摆?
走过一截小路,上坎后,两人到了目的地。舅舅家是农村自建房,只有朝马路的一面贴了白瓷砖。其它三面是用水泥胡的墙。
郭儒军听见动静,从屋内出来。笑容在看到祁希予的瞬间僵了一下,但很快又笑着问: "这是——"
怎么每个人都要问这个问题。伏黎这次解释地很详细, “我同学,起晚了没搭上早班车,刚好他也来石桥镇,就一路了。”
祁希予在听到“刚好他也来石桥镇”这句时,微微偏过头,平淡地望着她。
目光中带有审视意味。
伏黎装作看不见,郭儒军对祁希予说: “真是麻烦你了。”他这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将手里的牛奶和饼干递过去。
同时跟变脸似的换了副表情。笑得异常温和,妥妥一副优秀大学生的样子。
”舅舅好。
舅舅好?
郭儒军楞了楞,摸着后脑勺看他,又看了伏黎一眼。
伏黎: "……"
伏黎: “你应该叫叔叔。”她心里嘀咕着,怎么能跟着她叫舅舅呢!
祁希予淡然地哦了声,尴尬的只有别人。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郭儒军皱起眉头。"也没买什么。"伏黎说。郭儒军接过牛奶和饼干,盘算着, "也要一百来块了吧,你还在上学,别乱花钱。"
"来亲舅舅家还不拎点东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王秀兰从后面走出来,接过郭儒军手里的东西,催他: &
#34;还不快去炒菜,是要等我给你炒吗!"
郭儒军灰溜溜地去了灶屋。
王秀兰低眼看着手里的东西,神色变得难看。
"进来等吃饭。”她转过身去带头往里走,喃喃自语道: “也不知道前几年是为了什么,养条阿狗阿猫都比这强。"
她声音不大,但刚好能传到后面人的耳朵里。
祁希予偏头看去。伏黎微低着头,眼皮也垂着。
好像从踏进这道门起,她整个人都缩了起来。趁菜还没上齐,伏黎领着祁希予去灶屋外洗手。
水缸是石头打的,水管是从山上接下来。伏黎费力地舀了瓢水,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祁希予瞄了一眼。她的手腕因为用力下压,水瓢也是石头打的,有指甲盖厚。
“我自己来。”祁希予抽走水瓢。
伏黎看着他麻烦地左手淋右手,右手淋左手。脸上还没什么表情。
果然是又生气了。
他洗完将水倒进渠沟里,又重新舀了一瓢,伏黎以为他洁癖还要再洗一遍,结果一直盯着自己。
等了几秒,祁希予有些不耐烦了,语气绷得紧紧的。"是不是还得我请你把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