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揽风:“为何?”
芜月沉默许久,道:
“你若答应我,我便告诉你镜弦的下落。”
她果然没死。
他满心欢喜,当即点头。
“还有一件事。”芜月轻抚小腹,缓缓说道,“我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
宋揽风问:“谁的?”
芜月笑了一声,抹了把脸,口吻嘲弄:
“谁的不重要,总归那个人不会认。”
——用了迷情丹才得来的孩子,注定不会被生父所喜。
小师弟不是这样的人。宋揽风一颗心不知该放下还是提起,揉揉额角,没再追问孩子的生父,只叹了口气:
“糊涂。”
“大师兄,求你帮帮我。”她声音小了下去,“就当是看在我爹把你捡回来养大的份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傻了。”
屋外风声渐大,窗户吱吱作响。
宋揽风扶着桌子坐下,哑声道:
“成亲吧。”
以防万一,芜月将一身修为尽数渡给了他。
于是,他轻而易举打败言渊,成了逍遥宗新一任宗主,风光迎娶已故师尊的女儿。
芜月却始终没兑现承诺,一拖再拖。
直到生产那日,她死死抓着他的手,对他说:
“对不起。”
说话时,她满脸是泪,已回天乏术。
宋揽风勉强笑笑,温声宽慰她:
“你并没有哪里对不起我。”
她神智已经模糊,无意识呢喃:
“我对不起你,这孩子的父亲是个恶人,他杀了镜弦。”
“……”
天边一声炸雷。
榻上女子阖上双眼。
宋揽风怔怔坐着,许久,呕出一口鲜血。
摇篮中,刚出生的婴儿放声大哭。
如同气泡破碎的刹那,尖锐的刺痛席卷全身。
这痛感来得太迟,他早已麻木,随手擦去唇瓣血迹,跌跌撞撞走到摇篮前,心中唯有一念。
杀了她。
他怀揣着满腔恨意抱起那个孩子。
只要稍稍用力,他便能取走她的性命。
可那只手放在婴儿脖颈间良久,迟迟没有动作。
有人抱着,婴儿不再哭恼,眨着乌黑的眼瞳好奇打量他。
蓦地,她对他咧嘴一笑。
宋揽风指尖一颤。
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他将她交给旁人照顾,刻意疏远着她,依旧在暗中追查镜弦之死。
那个孩子却总爱在他面前晃悠,用尽一切办法来引起他的注意。
他只冷眼看着,不予回应。
这是杀死他所爱的凶手的孩子。
留她一命已是极限,他做不到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去疼爱她。
时间如水一般流逝,几年后,他亦收了徒。
性子与他当年很是相似。
那个孩子不缠着他了,改为缠着新收的小徒弟。
偶尔,他看着他们,也会忍不住恍神。
岁月总是如此相似。
当年的他们,与现在的他们,这样的像。
只可惜,他们终究不是他们。
夕阳微冷,宋揽风低眉看着左手掌心。
一道格外狰狞的旧疤几乎横穿整个掌面。
原本走势极好的掌纹一分为二,如同一并改写的命运。
他慢慢收拢指节,一并握住了那道疤,恍惚间又想起那一年。
除夕夜,漫天烟火。
少女抬头看他,眼眸如星。
“我不喜欢言渊,我喜欢你。”
可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
弦音难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