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人臣,自然知君父,圣上已经是铁了心了要做此事,旁人岂能左右。
若是真的能,那也只有这位,圣上视其为师的先生了。
他们也只能在心中祈祷,先生能劝住这位皇上。
苍月心吟男儿的面容上,神色忽明,忽暗,眉梢轻压,再抬起,望向许轻舟。
凛冽不在,尽是柔和,薄唇轻启,轻声问道:
“先生是觉得,朕太任性了吗?”
“臣,没这个意思。”许轻舟平静回应。
苍月心吟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踱步,扶着龙椅一角,扫视群臣,又一次将目光落在许轻舟的身上。
“还记得先生教我的吗?”
许轻舟不解,凝视着这位天子,这一刻,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眼前的天子,似是有些陌生,有些不一样了。
苍月心吟自顾自的继续道:
“先生教我收余恨,免贪欢,且自新...。”
“先生说,为君者,应藏锋,隐智,戒欲,省身,求时,节情,向善,慎言。”
“这些,朕都记得。”
“可是先生,你也说过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列星随旋,日月递诏,四时代御,万邦安泰。”
“为君者,当为天下先,自是当视国为家,视民如子。”
“这些都是先生曾经说过的话。”
说话间,宽大龙袍一荡,鄙夷八荒,眉宇之间竟是龙威,方寸之间,眼中装的是整个天下。
“忘忧坊的孩子,是朕的子民,既是朕的子民,朕为何不能让他们姓苍月呢?”
她直勾勾的望向许轻舟,很是认真的再道:
“先生不是说,他们都是我的孩子吗?先生还说,未来有他们在,苍月国运将生生不息。”
“我信先生,我知道先生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为何不能让他们姓苍月呢?”
“朕就是要告诉天下,凡江河所至,皆为苍土,日月所照皆为吾民。”
“吾民即吾子,你们告诉朕,为何就不允许他们复姓苍月?”
苍月心吟,言辞犀利,伴有龙威,说的又头头是道,一时间,竟是让群臣无不哑然。
神色恍惚,一个个飘忽不定。
圣上说的,虽然有些荒谬,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既为君父,子何不可与父姓之。
苍月一姓,代表的是无上的皇权,是正统,可是被苍月心吟这么一说,他们也挑不出半句不是来。
而且,他们很清楚,苍月心吟这么做的原因,是要收买这天下民心啊。
若是真这么做了,圣上可能会失去皇室宗亲,可是他得到的会是五十多万孩童的死心塌地,得到的是整个天下的民意。
这不可谓不是帝王之术。
他们听完这番话,也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圣上没有愚昧。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她经过深思熟虑,权衡利弊的考量,才提出来的。
虽然心中依旧抗拒,可是却不得不说,已经松动了些许。
面对皇上的反问,他们更是不知道该不该去反驳,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许轻舟一人之身。
可是此时此刻的许轻舟,也有一些茫然,原本都是自己在与人讲大道理,而今日却是被自己的学生,用自己的道理,给自己讲了一遍道理。
这让他多少有些恍惚,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话,又要如何去劝这位圣上。
她眼中的神色太过坚定,许轻舟心里清楚,便是劝了,亦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