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没有来,急也没有用。
沈宝寅的胸口起伏不定,外套口袋里有条手帕,他扯出来拍到丰霆手上,然后又坐回床沿。
沈振东一直望着他,眼神茫然又恐惧,嘴唇翕张着,仿佛脆弱到了极致。他看了鼻子好酸,攥着衣袖,俯身擦掉沈振东嘴角的涎水,然后低声安抚:“爸爸,不要怕,医生很快就来,没事的,你一定没事。”
丰霆把手帕给丰姗,安慰了两句,也走到床边,但没坐下,而是蹲在床沿,查看起沈振东的情况。
他这个人,骨架生得又高又大,尽管是个蹲姿,可是胸口却比坐在床沿的沈宝寅的膝盖还要高。沈宝寅的右手正握着沈振东的手,左手放在膝盖上,仗着自己身材高大后面的人看不见,丰霆悄悄攥了一把沈宝寅搭在膝盖上的手。
沈宝寅没转头,知道丰霆这是个鼓劲安慰的意思,冰凉的手在丰霆掌心颤抖了一下,很快,也回握了他一把。
沈振东被送到养和医院,转运过程迅速而周密,一下车便立刻送进检查室。
检查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梗死灶已经形成,沈振东大脑内最重要几根血管几乎堵死了百分之八十。
丰姗听到又忍不住要哭:“我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医生是个坐姿,面对三个将他团团围住气质雍容的有钱人十分镇定,手里提着病历本,推了推鼻梁上眼镜,仔细解释:“太太你也不要太自责,提早半小时和一小时没有区别,沈先生已经失去了溶栓机会。不过家属们都不用太灰心,经过药物治疗,沈先生的肢体障碍会有好转。”
沈宝寅恍惚了一路,听到医生讲会有好转,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回过了神,压迫感十足的目光紧盯着医生,尖锐地问:“我只问你,我爸爸能不能复原到没生病之前?”
沈振东曾经每年都要参加马拉松,说话中气十足,他还这么年轻,才五十多岁,如果以后都是这个样子,失语,大小便不能自理,连水都要人喂,对他来说一定比死了还难受。
他怨他爸爸,有时也恨他爸爸,可他曾经真真切切爱过他爸爸,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丰姗也睁大眼睛期盼的看着医生,点了点头,显然沈宝寅的问题也正是她关心的。
医生为难道:“这……”
丰姗和沈宝寅的态度简直称得上咄咄逼人,丰霆看医生的表情不对,怕他有所保留,马上站出来,将两人挡在身后,像个大家长,和煦而缓慢的,更改了一个问法。
“对不住,唐博士,事发突然,请你原谅一个儿子和一个妻子的心情。其实我们是想问,从前在你手上诊治过的病人,像我叔叔这种情况,最后大概能够恢复成什么样子?对于任何结果我们都有准备,你不用担心我们的情绪。”
沈宝寅直直地看了丰霆一眼,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太差,忙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表示赞同。
唐医生的脸色明显有所放松:“这个嘛,每个人体质不同,预后当然不一样。沈先生的情况比较复杂,你们都是有见识的人,我也不瞒你们,按照既往病例来看,情况不太妙。关于语言能力,沈先生的病情现在属于急性期,所以才会说不出话,后面会慢慢变好,但具体可以恢复到什么程度,谁也不可能做保证,我能告诉你们的是,一定不可能和健康的时候一样,能表达清楚意思已经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