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黑夜(1 / 2)

贞元中,望苑驿西有百姓王申,手植榆于路傍成林,构茅屋数椽,夏月常馈浆水于行人,官者即延憩具茗。有儿年十三,每令伺客。忽一日,白其父:“路有女子求水。”因令呼入。女少年,衣碧襦,白幅巾,自言:“家在此南十余里,夫死无儿,今服丧矣,将适马嵬访亲情,丐衣食。”言语明悟,举止可爱。王申乃留饭之,谓曰:“今日暮夜可宿此,达明去也。”女亦欣然从之。其妻遂纳之后堂,呼之为妹。倩其成衣数事,自午至戌悉办。针缀细密,殆非人工。王申大惊异,妻犹爱之,乃戏曰:“妹既无极亲,能为我家作新妇子乎?”女笑曰:“身既无托,愿执粗井灶。”王申即日赁衣贳礼为新妇。其夕暑热,戒其夫:“近多盗,不可辟门。”即举巨椽捍而寝。及夜半,王申妻梦其子披发诉曰:“被食将尽矣。”惊欲省其子。王申怒之:“老人得好新妇,喜极呓言耶!”妻还睡,复梦如初。申与妻秉烛呼其子及新妇,悉不复应。启其户,户牢如键,乃坏门。阖才开,有物圆目凿齿,体如蓝色,冲人而去。其子唯余脑骨及发而已。</p>

出长安,经中渭桥,渡渭水,沿北岸一路向西,接连路过陶化驿(咸阳县)、温泉驿(咸阳县)、槐里驿(兴平县)、马嵬驿(兴平县)、望苑驿(兴平县)……虽然驿、馆都属于官方机构,一般的行旅客人是无法入住歇脚的,但驿、馆的周围却有很多民营旅店。</p>

比如在望苑驿附近,唐德宗贞元年间(公元785年~805年),就有百姓王申开了家小客栈,供行人歇脚,并置办浆水、果子,不为赚钱,只是乐善好施。王家又在路边广植榆树,成林成荫,给旅人遮风蔽日,所以这个小店非常受旅人的欢迎。</p>

王申有一子,平日帮父亲打理生意,伺候来往客人。却说这个夏天,临近中午,烈日炎炎,有一女子求水,于是王家儿子将她引进门。</p>

女子身着绿衣,戴白巾,对王申说:“我乃良家妇,住在此地以南十里处,前些天丈夫去世,膝下无儿,今丧期已满,去马嵬坡亲戚家,今从这路过,讨些吃的。”</p>

女子容貌美艳,言语明快,举止可爱,王申遂留之吃午饭,说:“现在已是中午,若你继续赶路,走不到马嵬,天色就完全黑了,你一个女子,比较危险。不如今晚留宿于我家,跟我妻子同住,等明天一早赶路,日落前即可抵达马嵬。”</p>

女子听后,似觉有理,欣然从之。</p>

饭后,王妻将那女子带到后堂,呼之为妹。午后光景,两个女人闲聊起来。</p>

王妻叫那女子帮自己做衣服,没多长时间,几件衣服已做完,所缝衣服针脚细密,似非人工。</p>

王申看到后,非常惊异。</p>

妻子甚是喜欢那女子,戏言道:“你既然没有至亲了,能做我的儿媳妇吗?”</p>

女子莞尔一笑,说:“我身孤苦,现愿听您的安排。”</p>

王妻很意外,没想到女子答应得如此痛快。说与王申听,丈夫也很高兴。就这样,在当天,女子与王家儿子成婚了。</p>

傍晚,入洞房后,女子告诫王家儿子,说:“听说近日这一带多盗贼,虽是酷暑时节,但不可开门而睡。”</p>

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家儿子一眼,然后用木棒把门顶住。</p>

唐朝的夜晚在沙漏中悄然流逝。</p>

到后半夜,王申之妻突然被噩梦惊醒。梦中,其子披着头发哭诉:“母亲,孩儿快被吃尽了!”</p>

惊魂未定中,王妻将所梦之事告诉王申,后者很不耐烦:“你得了个这样好的儿媳妇,难道是喜极而说梦话吗?”</p>

王妻想了想,刚才那确实只是个梦而已。于是,又躺下,接着睡。但没多久,又梦到儿子的哭诉:“母亲!孩儿疼啊。”</p>

这一次没法入睡了。王申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夫妻两个人下了床,举着蜡烛到儿子的房间。来到门口,喊儿子,但里面一无回响;再呼那女子,依旧死一般寂静。</p>

王申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p>

他一推门,发现门被东西顶着,大呼:“不好!”</p>

就在王申用尽浑身力气把门撞开时,里面猛然窜出一物,形如厉鬼,狂啸而去。</p>

此时,王申之妻已瘫在门口。当王申壮着胆子进屋子后,发现床上只剩下一堆脑骨和头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