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情未了(1 / 2)

成都以北六十里新繁县县令府邸中。</p>

阴森的灵堂里,供着县令刚刚死去的妻子的灵位。</p>

在偏室,几个女子正忙碌着。她们在做凶服,即孝服。</p>

唐朝时,由亲近至疏远,孝服分五类:斩衰(以生麻制成)、齐衰(以熟麻制成)、大功(以白色粗布制成)、小功(以白色细布制成)、缌麻(以白色超细布制成)。</p>

女子们面色凄惨,默然无声。前来吊唁的宾客不时出现在县令的府邸,但没人注意到她们,更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当中的一个女子。</p>

素衣挡不住那名女子艳丽的姿容,一来二去渐渐被县令留意到了,问她是哪儿人,告知来自邻县。出殡完毕后,帮忙或雇来办丧事的人都离去了,县令悄悄把那个女子留了下来,秘藏深宅,甚是宠爱。</p>

两三个月后,女子愁上眉梢,茶饭不思,县令奇怪,于是相问。</p>

女子答:“我就要走了,因为我的丈夫即将要来了,我要跟着他远去,即将与君别,故而悲伤。”</p>

县令说:“何必担心!我乃一县之令,你丈夫能把我如何?你只管像往常一样,无须烦恼!”</p>

又过了几天,县令留之不住,女子还是要走。临别时,女子赠送给县令一只银酒杯:“有幸得您恩宠,赠此物以寄相思。”</p>

县令回赠绫罗十匹。</p>

女子去后,县令常常想念,手持银酒杯,把玩不已,即使升堂办公,也将其放在书案上。</p>

放下痴情的县令不说,只说这新繁县还有一位县尉,负责县里的兵刑之事,但在不久前,因过被罢官,回到邻县老家。</p>

回老家前,他的妻子死了,灵柩一直还停在新繁。</p>

这一天,料理完家事后,这名前县尉重返新繁,想把妻子的灵柩护送回老家。他自然要与县令一见,县令也刚死了妻子,大约因为同病相怜,所以待之甚厚。</p>

于是,问题也出现了。</p>

吃饭时,前县尉突然发现,县令手里一直握着一只银酒杯,觉得那物件实在眼熟。县令问他为什么凝视自己手中的银酒杯。前县尉的回答叫县令毛骨悚然:“这是我亡妻棺材中的随葬之物,怎么到了您的手里?”</p>

新繁县令妻亡,命女工作凶服。中有妇人,婉丽殊绝,县令悦而留之,甚见宠爱。后数月,一旦惨悴,言辞顿咽。令怪而问之。曰:“本夫将至,身方远适,所以悲耳。”令曰:“我在此,谁如我何?第自饮食,无苦也。”后数日求去,止之不可,留银酒杯一枚为别,谓令曰:“幸甚相思,以此为念。”令赠罗十匹。去后恒思之,持银杯不舍手,每至公衙,即放案上。县尉已罢职还乡里,其妻神柩尚在新繁,故远来移转,投刺谒令。令待甚厚。尉见银杯,数窃视之。令问其故。对云:“此是亡妻棺中物,不知何得至此?”令叹良久,因具言始末,兼论妇人形状音旨,及留杯赠罗之事。尉愤怒终日,后方开棺,见妇人抱罗而卧,尉怒甚,积薪焚之。(《广异记》)</p>

县令叹息,动情之下,把所遇之事如实相告。</p>

我们可以料想前县尉有多么愤怒,也许他当时就离席而去了,也许还抽了县令一耳光;或者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不断地在心中质问亡妻:你刚入阴间,为什么就干起如此勾当?</p>

愤怒的前县尉开棺验尸,发现自己的妻子,也就是那具死尸,躺在棺材里,正抱着一堆绫罗。她即将腐烂而变成骷髅的脸上,露出无比幸福的笑容。妻子的棺材被他一把火给烧了。</p>

这个故事在无意中为我们透露了唐朝时的一个社会现象:婚外情已不在少数。</p>

另一个故事佐证了这一现象:河南扶沟县令某霁(姓已不得知),在唐代宗大历二年(公元767年)去世。半年后,其妻梦见某霁。</p>

某霁说:“因生前有孽,我死后,在阴间深受折磨,每天有两条蛇和三只蜈蚣或从耳朵里钻进,由嘴里出来;或从鼻子里钻进,由眼睛里出来,每天在我的七窍之间爬来爬去,令我苦不堪言。此外,最近我生活得也很落魄,念在夫妻之情,你能送我条短裤穿吗?”</p>

妻子很冷淡,说:“没东西给你做短裤。”</p>

某霁说:“真的吗?不久前,长安万年县县尉盖又玄专程给你送来两绢布匹,怎么说没东西做呢?你想欺骗我吗?”</p>

其妻遂惊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