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感模式一开,上到天成帝,下到味觉已经退化的七十岁老大臣,一个个都给香迷糊了。
薛皎这一桌咸的甜的硬的软的干的稀的都有,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
唯一难受的是,通感模式可用时间太短了,实在太短了!
当时长用尽,通感模式被迫关闭,天成帝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失落中还有几分生气。
他可是天子!
这该死的通感模式,为什么所有人时长都一样,难道不应该他的时间最长吗?
好,就算非要每个人一样,那为什么不能用别人的?要是能用别人的就好了。
天成帝转头,瞥见坐在一旁充当木头人的梁桓,更生气了。
以前还觉得这个堂弟忠心又能干,是个得用的,如今才发现,他可能看走眼了。
把他叫过来,问知不知道天人长寿秘诀,一问三不知。
同床共枕数年的夫妻,孩子都生了,他什么都不知道,白娶一天女。
天成帝愤懑不已,不会娶你放着我来啊!
现在好了,天女带着孩子跑了,想干什么都晚了。
天幕上,薛皎吃完最后一口烤苕皮,肚子饱了,嘴还没。
水果捞还没吃,但她已经吃不下了,眼巴巴看着馋了好久的水果捞。
顾冬阳失笑:“晚点儿回酒店当宵夜吃。”
这样好!薛皎满意了,把剩的一点粥喝光,梁贞有学有样,不剩饭。
顾冬阳也把她们吃不下的拇指煎包给扫了个尾,怀疑这东西是预制菜,吃起来倒也不难吃,但明显没有鸡蛋仔那种现做的受欢迎。
吃完看见梁贞正在看他,顾冬阳笑了一下:“贞儿看什么?”
梁贞竖起大拇指,她已经知道这是表扬的意思了。
“舅舅乖乖。”
顾冬阳:“嗯?”
梁贞奶声道:“舅舅没有浪费粮食,舅舅好。”
顾冬阳看了薛皎一眼,脸颊酒窝更深,这孩子一定是皎皎教出来的,讨人喜欢。
薛皎领会到顾冬阳眼神里的意思,给女儿擦擦小脸,露出个得意的笑容,她宝宝超棒的。
顾冬阳也在笑,这样鲜活的皎皎真好。
“贞儿也好。”
梁贞被夸了,表现欲被激发:“舅舅,阿娘还教我背诗了。”
说这,不等顾冬阳问,孩子已经背了起来:“春种……农夫犹饿死。”(注1)
“还有还有!锄禾……粒粒皆辛苦。”(注2)
天幕之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空闲去看天幕。
许多农人依旧在趁着天光未尽劳作,夏日实在太热,避开了中午最晒的日头,早晚更要多干一些活。
不过有了天幕,累极抬头看一眼,通感模式时尝一口天人的食物,让他
() 们贫乏苦累的生活,多了一丝色彩。
孩童稚嫩的嗓音说要背诗,没有农人在意,他们大字不识一个,诗词是读书人才会研究的,他们如何听得懂。
可这一回,就是听懂了。
无数农人在暮色下直起了腰,怔愣地看着天幕。
是他们吗?是他们吧,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在田地中操劳半生却被饿死的农人。
天幕中的小天女,也曾是他们丰朝的小郡主,小姑娘一字一句,背着的是什么诗?
梁贞嗓音清脆,稚气未消:“这是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二首》,阿娘说,种地非常非常辛苦,一粒种子要长大,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浸透了农人的汗水,所以我们要珍惜每一粒粮食,不能随便浪费。”
顾冬阳干脆鼓掌,这么小的孩子,这么长的句子,难为贞儿记这么清楚。
薛皎炫完崽,心满意足,牵着女儿跟顾冬阳往地下车库去,他们要找个酒店休息了。
天幕下,无数农人迷茫落泪。
原来,他们的苦不是只有自己知道。
原来,竟然会有文人为他们写诗。
原来,高高在上的天女,会这么教育她的孩子。
这些一辈子在吃苦的底层农人,从未奢求过更多,那些浸透了他们汗水的粮食,没有被肆意浪费,而是被人珍惜着,他们便已经落下泪来。
没有真正苦过,很难感同身受。
丰朝的读书人们,在天幕上品鉴着这两首来自天人的诗,来回比较一番,觉得他们丰朝也有许多佳作比天人诗更佳,往早算有争议,最近的便是那首《水调歌头》。
这首词还未传遍丰朝,有人好奇询问,便有人解释,甚至将整首词贴在天幕上。
还有人强调,这首词正是天女娘娘的小姑子,齐王府的琪华郡主所作。
听说是个女子,立即有人表示,定是因为琪华郡主与天女娘娘相处日久,沾染了仙气,才能写出这般飘飘欲仙的词。
薛皎坐在车里打了个喷嚏,顾冬阳将空调调高了一点。
她不知道有人已经快被她和贞儿给吓疯了,累了一天,刚吃饱,上了车有点儿犯困。
顾冬阳吃饭的时候顺便看好了酒店,此时直接驱车过去。
他跟薛皎商量过,订了个套房,有客厅和两个单独的卧室,内外两间,分别刷卡。
薛皎自己也有点害怕,她没在外地单独住过酒店,还带着女儿,有顾冬阳在,她更安心。
顾冬阳订的酒店距离商场不远,十几分钟车程就到了。
车子开进停车场,丰朝人已经不再奇怪。
天人的城市太大,出行若是没这个不用牛马拉,不知道靠什么仙法才动起来的小汽车,确实不方便,就是不知道没小汽车的人外出怎么办。
顾冬阳选的酒店是中高档,楼很高,从外头看,处处可见“深色琉璃”。
在前台登记身份证,薛皎今天办的临时身份证派上了用
场,登记完后,拿着房卡上楼。
他们的房间在十七楼,当然是坐电梯上去,这回梁贞懂了,原来这个“小屋子”,在带着她动,往上动。
天幕下的丰朝人也懂了,看得啧啧称奇:
[十七楼啊,不晓得天人这楼如何建的,如此高,如此稳固。]
[这电梯神器实在神奇,十七楼,转瞬即至。]
[天人这门锁也怪,不用钥匙,方方正正一卡片,贴一下便能开。]
[这‘房卡’不知又是何神器,不光能开门,随手一插,屋内便亮了。]
[这酒楼便是天人的客栈吧,竟也如此奢华。]
顾冬阳先把两个卧室都检查了一遍,虽然他定的酒店比较贵,但这几年酒店行业频频爆雷,他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带着皎皎,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确认没问题,薛皎才领着女儿进里面的卧室,把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放下。
里面的卧室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浴室,夏天在外一天,不洗澡太难受,薛皎跟顾冬阳说了一声,她带着女儿在里面洗澡,顾冬阳用外面的浴室。
涉及到隐私,天幕自动黑屏。
天幕下,梁桓的脸在夜色中,黑得像鬼。
天成帝很懂他,换成他的皇后跟另一个男人住什么“套房”,还大大咧咧跟男人说要去洗澡,他也忍不了。
不过他对梁桓有怨气,这回懒得安慰他了。
嗐,没用的男人,媳妇儿留不住,现在可不就得看着她找旁的男人,说不定以后女儿还会管别的男人叫爹。
薛皎先给女儿洗,然后自己洗,洗完换上睡衣,浑身都舒服了。
吹完头发出去,顾冬阳正在关外面的大门。
“谁呀?”薛皎问。
“跑腿小哥。”
顾冬阳提进来一个空行李箱,还有一些薛皎喜欢的零食,明天高铁上饿了吃,本来可以在商场买的,商场里的超市面积太大,皎皎和贞儿都累了,干脆直接回酒店,他叫了个跑腿。
他们东西虽然不多,但挺琐碎,还带着小朋友,东西都装行李箱里,腾出手来比较方便。
薛皎看见自己的爱吃的零食,嘴巴又饿了,在她开口前,顾冬阳直接把东西收起来不给她看,眼不见为净。
“水果捞吃不吃?”
“吃!”
薛皎和梁贞排排坐,一样的姿势相似的脸,乖乖等着顾冬阳分餐具,吃果果。
顾冬阳拆开叉子和勺分给她们,控制不住地去看薛皎,总想看她,总想笑。
薛皎先叉了一块西瓜给贞儿,又去叉一块大芒果——不知道女儿芒果是否过敏,薛皎不敢随便给她吃。
时隔近五年,再次吃到喜欢的水果,薛皎愉快地眯了眯眼,还不忘给顾冬阳也叉一块,她小伙伴也爱吃这个。
三两口吃完一块大芒果,薛皎回味道:“好吃,但还是没那年顾爸拿回来的芒果好吃,我爸爸还给我们雕芒果花你还记……得吗……”
她雀跃欢喜的嗓音低低垂落,脸上的笑容也散了。
顾冬阳放下叉子,轻轻叹了口气:“皎皎,你想给他们打电话吗?”
薛皎猛地抬眼:“可以吗?”
不待顾冬阳回答,她自己又否定了:“不行,我现在回不去,给他们打电话,爸爸妈妈今晚要睡不着了。”
她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明天就回家了,很快的,睡一觉就明天了。”
“那你惦记着爸爸妈妈,睡得着吗?”
顾冬阳怜惜地摸了摸她发顶,掏出手机,“听听他们的声音好吗?我打电话,你别出声,可以吗?”
“可以。”薛皎的声音已经哽咽,“顾冬阳,我特别特别想我爸爸妈妈……”
“嗯,我知道,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皎皎别哭……”
“我没哭。”薛皎擦了擦眼睛,“我是高兴的。”
梁贞已经不吃水果了,怯怯地贴在阿娘身边,小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珠。
“贞儿,舅舅要给外公外婆打电话了,我们不能出声知道吗?”
梁贞点头,交代好女儿,薛皎期待地看着顾冬阳。
顾冬阳拨出电话,点了扩音,铃声响了十来下,电话才被接起,熟悉的声音从音筒里传出:“喂?阳阳啊?”
薛皎捂着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