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黄宁市高铁站的规模在诸多车站的平均水平之上,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这片恢弘的建筑群。
整体色调偏灰,“黄宁站”三个偌大的红字端端正正悬在建筑的正上方。
已经下朝的天成帝,坐在亭中,面前放着几摞厚厚的奏折。
不想错过天幕上的重要内容,也不能耽误正事,只能一边干活,一边听着天幕。
这么一看,皇帝反而没有那些富贵闲人舒服,人家躺着看天幕呢,手头顶多抓把果脯,可没有折子要批。
薛皎在车上的时候,天成帝抓紧时间,兢兢业业批折子。
等她们到了高铁站,天成帝瞥见天幕上出现的建筑,手上的动作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昨天顾冬阳和薛皎提及车站,天成帝和大臣们交流一番,认为是车马行或者驿站之类的地方。
今日一见,这般气势宏伟的建筑,丰朝的驿站没法比,车马行更不用提。
把车钥匙给了跑腿小哥,顾冬阳推着行李箱,领着薛皎和梁贞进了高铁站。
进站先刷身份证,薛皎还以为要先取票,几年前她跟父母坐高铁出行的时候,还需要先取票,五年没
回来,现在高铁已经全面取消纸质票了。
薛皎是临时身份证,还带了小朋友,只能走人工通道,倒也没什么麻烦。
顾冬阳刷身份证过闸进站,然后是安检,顾冬阳将行李箱放到传送带上,示意薛皎先去排队。
薛皎飞机高铁都坐过,并不害怕,低头叮嘱女儿:“贞儿,一会儿你学着阿娘做。”
梁贞点头,薛皎牵着女儿的手,走到安检员面前,张开双手。
安检员用扫描仪在薛皎身上扫过,点头后,薛皎站到一旁等待女儿。
梁贞板着小脸,学着阿娘的样子张开手臂,安检员冲她笑了一下:“小朋友,别害怕哈。”
扫描仪扫过,什么感觉都没有,梁贞晃了晃小脑袋,搞不懂这是做什么。
她把不解记在心里,准备等会儿问问阿娘。
顾冬阳在梁贞后面过了安检,取下箱子,在他后面的一个年轻女孩被拦了下来。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水杯,喝了一口,便被放行了。
梁贞看得更迷糊了,她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阿娘,但很快,这些疑惑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顾冬阳对照着手机上的车票信息找对应检票口,他们的检票口在楼上,又坐了一个长长的扶梯上楼。
梁贞这才知道,原来好玩的会动的楼梯,不止是商场才有,这个车站也有呢。
他们来得稍微早一点,距离检票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在候车厅找了个离检票口近的位置先坐下,梁贞紧紧贴着阿娘。
好多人,人太多了,她从没一次性见到过这么多的人。
昨天在商场人也很多,但或许是因为商场里人流被分散开了,没那么震撼,不像现在,举目四顾,梁贞视线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腿,像一片会动的森林。
天幕下的丰朝人也看呆了,梁贞没一次见到过这么多人,他们又何尝见到过。
倒不是说身边没有这么些人,一个村男女老少加起来,怎么也有几百上千。
可那么多,不会像天幕里这样,都聚集在一个空间内,哪怕这个空间看起来非常非常大,成排成排到椅子连在一起,几乎坐满了,还有许多人进出走动。
有些人在排着队,从一个地方出去,不知道去了哪儿,做什么。
[天老爷,天族人丁口如此多吗?]
[不知天人这车站有多少车,竟能装下如此多的人。]
[天人的卡,是都能刷吗?昨日那个房卡,刷一下便开门,今日的身份证,刷一下那拦人的板子也自己让开了。]
[顾郎君同天女娘娘说,如今都已用电子票,不知电子票又是何物。]
[为何要将行李放入那黑柜子里?]
[女官差手里的短棒又是何物,为何要在天女娘娘身上扫过?]
[那女子为何被拦下?杯中何物,为何喝一口便被放过了。]
丰朝人满脑子的问号,今日所见,完全超过他们的认知,看得人一头
雾水。
而且,说是要乘车,未曾见到车在何处,只是在那等着。
梁贞被人潮人海给吓到了,忘记问阿娘那些她好奇的事,等她想起来,轮到她们排队检票了。
薛皎走在前头,顾冬阳走在她们身后,人太多,他要时时看着她才安心。
她们排进队伍里,检票口还未开放,检票员拿着个大喇叭喊:“军人、孕妇、残疾人、老人、带小孩的,请走人工通道!”
薛皎坐高铁从来都是老实排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检票员举着大喇叭,朝着她喊:“小姑娘,对,就你,把你妹妹带着,来这先走。”
薛皎扭头看顾冬阳,她坐过高铁知道流程,但她现在完全不敢跟顾冬阳分开。
“一起的是吧,过来过来。”检票员大声招呼,薛皎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拉着顾冬阳,红着脸去走了人工通道。
因为先被放行,出去后一点都不挤,坐扶梯下到站台,长长的站台一侧是空的,另一侧停着一辆列车,正是他们要坐的。
梁贞眼睛都看不过来了,这个白白的东西,是车吗?跟她自幼认知中的车不一样,跟她昨天新学的车也不一样,怎么会有这么长的车呢?她都看不到有多长。
顾冬阳找到对应车厢,薛皎抱着女儿进去,找到对应座位坐下。
顾冬阳买的一等座,本打算买商务座,这样在车上也可以躺下休息一下,被薛皎拦住了,该花花该省省,三个多小时车程,不算很远,何必多花那份钱。
睡是不可能睡的,她一点儿都睡不着,现在情绪焦急又亢奋,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飞回去。
梁贞是五岁以下儿童,免票,但也没有单独的座位,她没身份信息,顾冬阳想给孩子多买一张票都买不到,一等座宽敞一点儿,孩子坐中间不会太挤。
距离发车还有一会儿时间,薛皎坐在车上,望着窗外的铁轨,心已经飞远了。
[这……这竟是车?]
[如何能有这般长的车?!若是要拐弯,或是遇到行人路障,如何得停?]
[难怪上头那般多的人,这么长的车,这么多的椅子,天人一辆车便能拉……拉许多人。]
[吾方才细观,天人的此类长车,由许多小厢组成,如天女娘娘所乘此厢,一列四座,十三列,可乘五十二人,吾只看见约莫六节小厢,共三百一十二人,实际车长远不止于此,可见此车一次可乘人数,或超五百。]
[此车甚妙,若是能用来行军,最好不过。]
“对啊!”
天成帝摔下朱笔,看着天幕中的“长车”眼神火热,天人的车速度都快得很,路上看得多了,便是那两个轮子的车,跑得都不慢。
这“长车”体积过长,行动不便,或许速度会下降,但是无碍,拉的人够多已经是它最大的优势。
若是军中能有此车……用来运送兵丁不划算,他们长脚了,自己能走,还是用来运粮草最妙,不知能省下多少在路上的损耗。
越琢磨越想要,看着天幕中的长车,天成帝再次无奈喟叹。
他可是天子!
天子不该心想事成吗?怎地成了他求而不得。
天成帝奏折都批不下去了,眼巴巴看着他的梦中情车。
看了一刻多钟,硬是看到车子动了起来。
薛皎回过神,将女儿抱在怀里,轻声安慰:“车子刚跑起来有点动静,别怕啊。”
梁贞窝在阿娘怀里摇头,只要有阿娘在,她什么都不怕。
车动了,轻微晃动了一会儿,车速越来越快。
天成帝的嘴巴,张得越来越大,大到已经完全失去了他的天子仪态。
说好的车身过长臃肿,速度降低呢?这跑得都是什么,这跑得比小汽车还快,快多了!窗外的景色都看不清了!
[原来那小汽车的速度,只是平平。]
[天人之伟力,实在难测。]
[这车跑得这般快,若是突然停下……]
[杞人忧天,天人怎会犯这种错误。]
[若是撞到了人或牛马,何如?]
[我悟了,是那地上的铁条!那是这长车专用的车道,车只在其上快速通行。]
[天啊,岂不是车跑到哪里,车道就得修到哪里?]
[倒也不稀奇,前朝有帝王修驰道,专供帝王出巡车行。]
[竟还有此事?那驰道呢?]
[当然早已荒废。]
[不知天人这车道,修有多长。]
[用了如此多的铁,想必是长不了的。]
[现在已经够长了,这么快的车,跑了这么久。]
[天人似乎人人皆可乘此车,花钱买票即可,若我大丰有此车就好了,吾去京科考,年年路上耽误良久。]
[探亲访友也便宜。]
天成帝的嘴又合上了,陷入自闭。
这种车跟小汽车还不一样,光有车不够,还得有路,丰朝财政虽不吃紧,但也并不富裕,修路?开什么玩笑。
路修了会被踩坏,坏了还得重修,他有多少钱,也不够这么花。
但他心里也有股子不服气,他就想知道,天人修路,能修多长。
这可是要用铁的,琉璃多也就罢了,就当他们有琉璃矿,可铁光有矿可不够,还得冶炼。
能通行这么长这么快载了这么多人的车,铁道的质量差了也不行,都是好铁。
若他有这么多好铁,更不可能用来修路,当然是打造盔甲兵器。
顶着一股气,天成帝批了一上午的折子,也看了一上午的车。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梁贞睡着了,薛皎和顾冬阳没怎么说话,担心吵醒孩子,一个看着车窗外,一个看手机。
天成帝隔着天幕,陪薛皎看车窗外,看到逐渐麻木。
一个多时辰了,这天人的路,是没有尽头的吗?他们难道在每一个地方,都修上路?
图什么呢?就图车子能跑快一点儿?
天成帝嫌路长,薛皎也嫌,她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的慢。
终于,列车到站了。
听见报站广播里熟悉的地名,她眼眶一热,险些落泪。
“回家,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