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的灯熄了,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黑夜无限放大了应黎的感官,他耳边是平稳沉重的呼吸声,还有身侧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幽微的香气钻入鼻腔,都在提醒他睡袋里不止他一个人。
他从小就很独立,二岁开始就自己一个人睡觉,十几年没跟谁同过床,身旁突然多躺个人他还有些不习惯。
他睡不着,睁开圆溜溜的眼睛并不是想看什么,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祁邪的存在。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他的眼睛,心脏被猛地攥紧。
应黎眨了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抵着祁邪的手心扇动。
灌入耳道的语调嘶哑。
“你乖一点,别撩我。”
应黎心头热浪涌起。
他什么都没做,还不够乖吗。
他还给他亲了那么久,他特别乖。
他想反问,可舌根动了动又闭嘴了。
舌头有点肿。
祁邪一直捂着他的眼睛,应黎热得都要热出汗了,最后受不了了把他的手移开。
应黎在恼人的悸动中睡了过去,直到后半夜,胃部传来的绞痛把他惊醒了。
他脸色慢慢变白,身体一点一点躬起来,他默默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才撑着手臂坐起来。
额头冒着虚汗,睡衣汗津津贴在后背,应黎却感觉不到冷,只感到了密密麻麻的疼。
他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抽气声。
身旁的人像是察觉到他的动静,又或者是一直没睡,在他起身时跟着坐了起来。
祁邪问:“不舒服?”
应黎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语气:“没事……”
身旁一阵窸窣,帐篷里的灯亮起来。
应黎不适地眯了眯眼睛,再次睁眼时,祁邪半跪在他面前,撩开贴在他脸上已经汗湿的头发:“肚子不舒服?”
“胃。”看见他的脸,应黎瞬间撑不住了,抓着他按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手说,“我胃疼……”
鼻尖发酸,泪珠一颗接着一颗从眼眶滚落,应黎本来是不想哭的,他疼得没有力气,但他看见祁邪脸上担忧的神情就憋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在祁邪面前好爱哭,被欺负了哭,委屈了也哭,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哭。
祁邪沉沉吸着气,把他眼角的泪擦干,拿了件外套披到他肩上,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们的跟队医生就来了:“除了胃疼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应黎脸色苍白地摇头。
医生:“你以前有胃病吗?”
“没有。”
医生初步判断他应该是吃错东西了,但保险起见还是让他们去医院看看。
应黎身体软得手都抬不起来,祁邪囫囵往他身上套了件外套,抱起他往外走。
宋即墨还没睡,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拉开帐篷看了眼,问道:“怎么回事?”
医生说:“估计吃错东西了,胃疼,要去医院。”
应黎面容憔悴,疼得缩成一团,紧紧搂着祁邪的脖子,睫毛震颤得厉害,眼尾晕开一片湿意,眼皮让眼泪黏得睁不开。
宋即墨匆忙穿上外套:“我跟你们一起。”
宋即墨开车,还有一个工作人员也来了,其他人都坐在后座。
上了车,祁邪都没放开应黎,而是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把他身上的外套扣子一颗颗扣好。
工作人员对此见怪不怪,安抚着应黎说:“坚持一下,马上到医院了。”
应黎虚弱得不成样子,头埋进祁邪的颈窝里,点了点头。
宋即墨忍不住往后视镜瞟。
应黎脆弱得好像一张纸,小脸皱巴巴一团,祁邪脸上也都是汗,收敛了身上的攻击性,小心让应黎靠着自己的肩膀,时不时用手试探他的体温,态度谨小慎微,目光全然倾注在他身上。
宋即墨敏感地察觉到了他们身上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同框就好像有一种奇妙的磁场,这种磁场能把其他人自动隔绝在外,他连一点突破的缝隙都找不到。
宋即墨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油门越踩越快。
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是冷热刺激引起的胃痉挛,罪魁祸首是两瓶冰镇格瓦斯。格瓦斯是当地的传统饮料,味道甘甜,应黎觉得好喝就喝了两瓶,后面还跟谢闻时一起吃了一盒冰激凌,一冷一热刺激了肠胃,再加上晚上吹了会儿风,受凉了。
医生给应黎挂了瓶水,针头扎进手背传来短暂的刺痛感,应黎皱着眉闭了下眼睛。
宋即墨拨了拨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贪嘴。”
“要是没人跟你住一起怎么办?”
他不是想数落应黎,应黎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他挺心疼的,特别是红着眼睛看人时,恨不得让人把心都剖出来哄他。
应黎声音微弱:“麻烦你们了。”
他身上裹着的外套大了许多,黑色夹克,显然不是他的,他把半张脸都埋进了领口里,轻轻嗅着令他喜欢又安心的味道。
他一路上都是被抱过来的,没穿鞋,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底板都染上了凉意,坐在椅子上就在底下蜷了起来,显得十分可怜。
工作人员忙前忙后,对宋即墨他们说:“这瓶液输完估计得一个多小时,要不你们俩先回去休息,我们陪着他就行。”
宋即墨说:“没关系,回去也睡不踏实,是吧队长?”
祁邪没说话,低垂着眼睛看了应黎一会儿,忽然转身走了。
应黎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蜷成一团,抬起头,看着那漠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表情有一瞬的无措。
宋即墨眼神闪了闪,蹙了下眉:“怎么,还想追上去?”
应黎虚虚抬眼看宋即墨,眼睫发颤。
宋即墨在他面前蹲下来,伸手拂开他额头前面的碎发:“应黎,你考虑考虑我行不行?我哪
点比他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