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种种历历在目,像是丑角般的愤怒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妒火冲上慕寒阳心头。
偏偏龙隐还讥讽地看向这边,慕寒阳回神后当即忍无可忍地同凤清韵道:“是我不该……若非我亲手将你送到这东西手中,你也不会——”
他从始至终都把凤清韵当做一个物件,从来没想过一切的一切都是凤清韵自己的选择。
就像他从未将凤清韵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一样,凤清韵闻言冷笑着打断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言罢他甚至懒得同慕寒阳再多废话,翻手间剑光一闪,麟霜剑当即出鞘,瞬间便向慕寒阳刺了过去!
慕寒阳怒色一凛,拔起插在废墟之中的望月剑,抬手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剑。
然而入手之间十成十的功力却让他面色骤变,当即吐了一口鲜血,由此他陡然意识到——凤清韵竟是当真要杀他!
“清韵,你……”慕寒阳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人,“你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
他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龙隐怒极反笑,当即拔出魔刃,磅礴的刀气混杂着魔息一起劈下,慕寒阳避无可避间,直接被他一刀砍在了背上。
血光乍起,飞血四溅间,慕寒阳痛得眼前发黑,支着望月剑便跪在了地上。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正道魁首。”龙隐轻描淡写地转了一下魔刃,“居然还有脸提当年事。”
没了那颗珠子,慕寒阳自然不是两人的对手,可自幼至今,一路顺遂的经历却让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就此死在这里。
反而扯了扯流血的嘴角,怒极反笑道:“清韵,你就宁愿跟着这种以多欺少的败类过完余生吗?”
凤清韵充耳不闻,眼睫都未动一下,反手便是一招白羽流星,慕寒阳瞳孔骤缩,当即撑着残躯飞身撤步,同时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把惊雷符。
如雷暴般可怖的符咒蓦然炸开,这才勉强接下凤清韵这一剑。
可慕寒阳的脸色却未能好看多少,因为这招白羽流星是凤清韵幼时所悟出的剑法,而这剑法的名字,正是慕寒阳给他取来的。
原本流星白羽一词是用来特指箭法的,但凤清韵自幼便擅快剑,悟出此招后,更是身形缥缈如云鹤,衣袂猎猎如白羽,配上那一点流星似的剑锋寒光,白羽流星当之无愧。
然而百年更迭,凤清韵竟然用他命名的招数来取他性命,这让慕寒阳如何不怒发冲冠。
偏偏龙隐还在旁边一哂道:“若二打一都算败类,那凤宫主与本座离开那日,某人恨不得喊十万人留下他,又算什么?”
“道貌岸然的渣滓?还是衣冠楚楚的禽兽?”
慕寒阳当即恼羞成怒,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竟不顾肩头上的伤,蓦然拔出寒阳剑,持着双剑便向龙隐攻去。
龙隐宛如面对蝼蚁般冷嗤一声,抬手看似随意地斩下一刀,铺天盖地的魔气却随着这一刀压下。
那一刻,裹挟着无边魔气的滔天刀气,宛
如卷席着怒浪的鲸吞般压下。
魔道至尊强悍至极的实力在这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那刀气瞬息便闪至面前。
高手过招有时候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知道结果(),???R?兢抗?敧葶N???[()]?『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慕寒阳便蓦然意识到自己恐怕接不下此招。
他心底随之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惧,电光石火之间,他当即选择转攻为守,两手同时架于身前,双剑交叉之下,企图硬接下这一刀。
未曾想刀气与剑气相接的一瞬间,寒阳剑铮然一声后,竟然节节寸断,而后瞬间碎成了一团乱铁!
本命宝剑被毁瞬间造成了不可逆的反噬。
慕寒阳面色骤变,蓦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丹田一瞬间像是被搅碎般传来剧痛,待慕寒阳回过神时,他的境界竟已经从大乘期跌到了合体期!
他原本极度恼怒的脸色因此骤然变得惨白起来。
“剑尊之名,”龙隐嘲讽的声音伴随着魔息呼啸而来,“你也配?”
他话音刚落,没等慕寒阳惊怒,麟霜剑便应声而至,蓦然刺向了慕寒阳的肩头。
慕寒阳避无可避之下,望月剑脱手而出,他咬着牙抬手企图拿回望月剑,凤清韵见状立刻劈手去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骤然从望月剑的剑身上炸开,蓦然分开了三人,随即吞没了整个空间。
“——?!”
凤清韵被白光晃得心跳骤停,再抬眸时,却见周围彻底变了副模样,原本的断壁残垣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片白茫茫的虚空。
龙隐竟也不见了踪迹,凤清韵握着麟霜剑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一扭头却瞳孔骤缩——“……师尊?!”
却见不远处的虚空中,漂浮着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那不是穿着粗布麻衣的李寡妇,而是手持望月剑,身着皓月锦纹袍的剑尊钟御兰。
她并不算很漂亮,但容貌对她这种境界的巨擘来说没有多大意义。
那副磅礴的宗师气度之下,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了。
但当她将眼神投在自己的爱徒身上时,周身的气场一下子便温和了下来。
“清韵。”
钟御兰眸色微动地打量着自己的弟子,语气难掩波澜道:“你受苦了。”
凤清韵闻言鼻头蓦然一酸,可看着她半透明的身体,心下难掩悲痛道:“师尊,您当真已经……”
“生死不过仙途的一部分,轮回也只是修行的另一条道路而已。”钟御兰宽慰道,“为师能再见到你已经是上天庇佑了,不必为我难过。”
凤清韵心下还是难掩伤痛,但见钟御兰魂魄完整,并无残缺迹象,总归得到了些许宽慰。
勉强从悲痛中回过神后,凤清韵一下子想起来了:“他们两人呢?”
“你想问的恐怕不是他们,而是他吧。”钟御兰闻言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当即轻笑了一下道,“放心,为师只是稍稍分开跟他
() 们说几l句话(),??詢恏?厐????葶?”
厐?……
???N??[()]?『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前一秒还在拎着剑想砍人,这一秒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和他还未举办道侣大典……”
“没办应该也不远了。”钟御兰柔声道,“虽然为师不能亲临,但还是恭喜我们清韵,找到了当真深爱你的良人。”
凤清韵闻言脸更热了,下意识把麟霜剑背到了身后,但也从钟御兰的话语间听出了她的态度,背着手摩挲着剑柄道:“我还以为……方才师尊出手,便是不想让我杀他。”
凤清韵没说“他”是谁,但二人显然对此心知肚明。
其实若是没有前世之事,不知道他做的那些纵容姑息之事,仅看此生的慕寒阳,他明面上确实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寒阳剑尊。
至于他给凤清韵下血契一事,传出去也不过是仙宫“家事”,对于外人而言,这完全称不上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倒是凤清韵不顾同门之情,反而要残害手足,此事传出去,正道那些人恐怕又要忍不住说到三分了。
可钟御兰闻言却摇了摇头道:“从他给你下血契那一刻开始,他便不再是你的师兄,也不再是我的徒弟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后发自内心道:“是我教徒无方,监管不严……让你受苦了,清韵。”
凤清韵喉咙一紧连忙道:“不……这和您没有关系,您不必为此自责。”
“你不怪为师,为师却不能当真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没有责任,不过眼下确实不是取他性命的时候。”钟御兰道,“我的魂魄在此封闭万年,如今空间因你们的到来而破碎,我以这种状况能存在的时间恐怕没有多少了,眼下长话短说,你且听好。”
“……万年?”凤清韵愕然道,“您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钟御兰接下来,以一种极度简练的描述方式,将她所能触及的,有关整个世界的“真相”,原原本本地描述了出来——
“麒麟为走兽之长,又称四象之外的第五相,传闻祂司掌时空之力,也死在了上古那场战争中,但所有遗迹都没能找到祂的身影。”
“你刚化形那年,我境界已经到了渡劫期巅峰,眼看着自己卡在瓶颈无法飞升,便动了寻找麒麟的念头。”
“毕竟祂是司掌时空的第五相,若是祂没死,说不定飞升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里,有什么答案在凤清韵心头呼之欲出:“您最后……找到了?”
“找到了。”钟御兰的神色却并不高兴,反而有些凝重,“但我找到的,并非活着的麒麟,而是祂死后飘在时空裂缝中的心脏,以及祂的麒麟角。”
“我在裂缝中听到了麒麟最后的遗言,将祂的心脏铸造成了一把剑,让祂选择有缘之人,作为答谢,祂将麒麟角以及此物的用法传授给了我。”
“——麒麟选择了你。”
凤清韵不知为何喉咙一紧,垂眸看向了手中的麟霜剑:“麒麟之心……便在麟霜
() 剑中?”
“没错。”钟御兰点了点头,“但当时的我依旧一无所知,在将剑交给你后,我自觉完成了麒麟的遗愿,于是拿着祂作为报酬给我的麒麟角,发动了祂所谓的,只有单向的破碎虚空之旅。”
“我因此——窥探到了上古之事。”
在钟御兰接下来的描述中,她用麒麟角划开了时空裂缝,毅然决然地持着剑迈入了这生死不明的裂缝中。
在时空混流中,她看到了未来即将到来的天崩,也窥探到了上古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她看到了无数仙人降落在了这片大地上,数量之多甚至超过了钟御兰在世时,此方世界渡劫期大能的数量总和。
可上古之战时,参与战争的渡劫期修士甚至比仙人数量还要多。
而且那些仙人在血战中居然并不站上风,隐约之间,似乎还在畏惧着什么。
“——畏惧?”凤清韵微微蹙眉,脑海中却不禁浮现了那个黑衣的剑修,“他们在畏惧什么人吗,还是在畏惧别的?”
“我不知道那些仙人在恐惧什么。”钟御兰摇了摇头,转而道,“我只知道,那些上面下来的仙人,最终赢得了整场战争,达成了他们的最终目的——他们肢解了此方世界的天道。”
此话一出,本就虚无的空间蓦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凤清韵攥着剑,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肢解了……天道?”
“没错。那些仙人曾说过,每一个世界都会经历混沌初开,有无相生的过程。”
“而后世界的道便与四象一起应劫而生。”
“据那些仙人所言,如果把道比作一个人的话,四象便相当于道的四肢。而混沌初开时,清气向上为天,相当于道之首,浊气向下为地,相当于道之躯干。”
“但唯有能孕育出麒麟,也就是相当于道之心的世界,才会有真正的灵气出现,也只有这些世界,诞生的生灵才有飞升之机。”
凤清韵蓦然想起了惨死的麒麟,事情突然像是珠子一般被整条线索串在了一起:“所以他们才拼着兵解的风险也要杀玄武——”
“没错。”钟御兰点了点头道,“玄武埋于东野,青龙沉于南洋……四象俱死,麒麟也没能逃脱,而后便是天崩。对于人来说,这便相当于砍去四肢,挖其心,断其头颅……”
“幸好天道非人,否则若遭此般劫难……无论是人是妖,恐怕都难以挺住。”
凤清韵听了钟御兰的感叹,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下发疼,他缓了半晌才疑问道:“可……那些外面来的仙人怎么会为了一方小世界而如此大废周章——”
“并非全是外面来的仙人。”钟御兰却摇了摇头道,“其中有不少攻伐者,实则为本界飞升之人,他们对此方世界的情况了如指掌。”
“是他们,背叛了孕育他们的世界,也背叛了他们的道。”
凤清韵呼吸一滞,更加不解了:“……从本世界飞升的仙人为什么要绝后来者的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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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的那个大世界叫做碧波,顾名思义,那个大世界中有一半的地方都是海洋,很多城市与修士都在海底修行生存。”
在钟御兰的描述中,一开始虽两个世界语言不通,修炼方式也迥异不同,但因为渡劫期的身份,她还是立刻就受到了那个世界的拥戴。
而随着逐渐掌握了本地的语言与文字,钟御兰终于发现了一个最致命的问题——除去她,碧波大世界的渡劫期修士加起来竟也不过四人而已,而且这还是数万年来,他们世界渡劫期修士最多的时候!
钟御兰蓦然意识到了不对,多方询问之下,却发现其余世界的情况基本和此地差不多。
一般大世界的渡劫期修士数量至多五人,少者两三。
中世界一二为多,而小世界中若能诞生一尊渡劫,便是足以夸耀到令其他世界艳羡的了。
就连凤清韵听到这里,也蓦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从狐主口中可以知道,那些仙人称此方世界为“此方小世界”。
也就是说,他们所在的不过是一个最平平无奇的小世界,可就是这样一个小世界,在上古大战时居然拥有足以和仙人抗衡的渡劫期数量。
而在经过上古大战和天道肢解后的短短几l千年间,历经了数不清楚的功法断代后,此方世界竟然又有了九位渡劫诞生——这还是不算钟御兰的情况下,实际上应该为十尊渡劫!
甚至超过了大世界数万年来渡劫期修士的总和。
凤清韵自小在此世界长大,完全没觉得一个世界上有九个渡劫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可听到这里他却忍不住变了脸色。
——多一个两个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可整个小世界一下子出了十个渡劫,这怎么会不惹外人猜忌呢?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钟御兰一眼看出了他的想法,当即肯定道,“一个小世界,拥有此等不为人知的潜力,一定会招致祸患。”
“比如上古仅天狐一族便有九尊渡劫。”
——所以天狐一族是最先被灭族的。
“我也是在那个世界,才终于想明白了,那些占尽此方世界的优势的人,在飞升后为什么扭头便要绝人后路。”
“毕竟听他们所言,仙界的仙位不限,但神位实际上是有限的,唯有大能耐者方能证得神位,而一旦心境不佳,便会被人取而代之。”
“为此,那些本就心境欠妥的仙人自然会把心思用在别的地方,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下界的仙人最后赢得那么惨烈。”
“其中故有上古之时,本世界的渡劫期修士实力强悍为由,更多的或许也是因为下界的仙人本就是仙人中低劣的那一部分。”
() “但本世界的飞升者中也并非尽是如此……”钟御兰叹了口气道,“妖族通天老祖,乃是昔日天狐妖主的道侣,本已证得神位,听到风声后不惜放弃神位,破着玉石俱焚的念头也要下界阻止那些仙人的做法,可惜寡不敌众,最终与妖主惨死在北冥海。”
钟御兰说到这里却话锋一转道:“可我们是败了,但那些仙人胜了却也是惨胜,他们死的死残的残,有实力回到仙界的,便先一步离开,又施了法术将本世界与其他世界彻底隔绝,甚至用献祭之法断了本世界的飞升之道。”
“而那些濒死的,伤残的仙人,就被他们那些同伙和我们这些人一起,困在了此方世界中。”
“但那些回到仙界的仙人也并非彻底高枕无忧了,因为麒麟虽死,祂的心脏却下落不明。”
“最终他们也未能找到麒麟之心,只得出次下策,将整个世界封闭了起来。”
“我因机缘巧合,拿到了麒麟之心。而现在,麒麟之心,在你的剑中。”
钟御兰顿了一下后,轻声道:“清韵,天道之心选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