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位马黎贵族,把他抓起来才是对的。
身为一位由国王亲手封爵的贵族,她所拥有的土地、名誉、身份的正统性全都来自王座上的国王。她不该,也不能为了一个外国间谍背叛自己的君主。
可无论她怎样说服自己,无可否认的一件事是,谢尔比所经历的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有马黎的参与。
不说“菲利普斯基金会”本身,就是十二年前帕鲁本与塔里默之间再次爆发的战争……不,从二百多年前开始,旧大陆上的各种战争的背后就都没有少过马黎王国的身影。
旧大陆上决不能出现威胁到马黎的霸主,只要有迹象就要打压——这就是近二百年中所有马黎国王和议会认同的基本政策。
利昂娜记得父亲曾经与她和利昂说起过一次,在她六岁那年,那次没能赶上她和兄长生日之后,他第一次向自己的两个孩子隐约透露了自己对马黎政府的真实想法。
“……尽管很多人觉得只要受伤的不是自己就无所谓,只要得到利益的是自己就无所谓……可如果人们彻底失去了对他人的怜悯之心,一切都以利益作为衡量标准,那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记得父亲曾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伸出双手按在两人的发顶。
“记住我说过的,孩子。我不求你们会有与我相同的想法,但我希望你们起码能在未来对他人存有一份起码的怜悯之心。”
“不管是贫穷者还是富贵者,是西陆人还是南陆人,生命都不该被轻贱。”
怜悯之心让父亲救了谢尔比。
也是这份怜悯之心,最后让谢尔比选择将枪口从达勒爵士的身上移开。
父亲作为一个马黎人,却在马黎与帕鲁本是盟友的情况下救了敌国的孩子——这算是叛国吗?
谢尔比作为一个塔里默人,却违背了塔里默祭司们的要求,没有杀死那位马黎工程师——这算是叛国吗?
利昂娜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可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头衔无法让她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思考到最后,她居然只能说出与父亲相同的一番话。
“那是一条人命,波文。你知道如果我说出实话,把他交出去后他会经历什么。”
她平静地看了会盘中还剩一口的牛肉馅饼,又抬头对上波文的双眼:“他会怎么想其实对我不重要,但我知道如果我真这么做了,余生我都会因为这个决定后悔。”
对上她的视线,波文原本强硬的目光也渐渐变得颓丧起来。
“那您之后打算怎么办?”
“办法总比问题多,到时候再想也来得及。”利昂娜把最后一口馅饼送入口中,故作轻松道,“一件一件来,现在我们还是把精力集中在道格拉斯夫人身上比较好……”
两人话音刚落,之前话题中的主角突然出现在主屋通往后院的门口。
谢尔比站在三阶台阶上,视线简单扫了一圈就立刻停到利昂娜身上,很快便来到两人面前。
“屋里出了一些事,也许您会感兴趣……”走到利昂娜身侧,黑发的少年微微向前躬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他的声音很严肃,利昂娜刚转头想要继续询问,却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比她之前和波文小声说话时还要近……
莫名地,她突然想起这人在邮轮上一本正经地表示她该注意一下社交距离……看看现在,也不知道该注意的人是谁?
想到这,利昂娜在内心不怀好意地笑了声。
“在此之前,我觉得你还是注意一下社交距离比较好。”她皱眉板起脸,右脚向旁边移了半步,“你不用靠这么近t ,我听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