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听管家汇报的时候,我注意到霍克利先生昨晚也见到了那个醉酒的‘我’。嗯,劳伦斯,依我看,霍克利先生肯定知道那不是我。毕竟他离开的时候,我们的聚会还在继续,而我更不可能抛下你返回格兰特家并且喝得醉醺醺的。
“但霍克利先生却什么都没有说。劳伦斯,我认为霍克利先生这么做,绝对不是出于维护我的目的。他,哦,上帝见证,我能感觉得到,他瞧不起我,他可不会好心替我遮掩。
“可是非常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提醒德温特局长,那明明是个大功劳的。所以、所以,劳伦斯,我有一个猜测,你说,会不会是霍克利先生指使的那个写信之人?然后,嗯,也是他让那个人伪装成我的?因为他非常清楚那时候我不在家,也知道格兰特家的房子是空的。”
劳伦斯·费拉斯此时并没有被酒精控制大脑,因此看待分析事情还是比较清楚的。听完柏妮丝的这番分析后,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倒是比较理解霍克利的做法,之前霍克利处理布朗兄妹的案子时,他帮忙打通过一些人际关系,当然,他也从霍克利那里获得了相当丰厚的报酬,费拉斯那时候感觉到了霍克利对德温特局长拖拖拉拉办事态度的不满。
他当时还悄悄幸灾乐祸地想着,不管这位美国来的富豪多有钱,在伦敦、在古老的大英帝国也并不是人人捧着他的。却不想还没过多久呢,霍克利就表现出了他不好得罪的一面。
费拉斯忽略了霍克利不帮德温特抓人的原因中,还存有生意场上的权衡考量,更有结交“特殊人才”的动机,但只猜到其中一个原因,也足够他否定柏妮思说的霍克利和寄信之人是一伙儿的猜测。
“柏妮丝,你没有弄清楚一个问题,”劳伦斯·费拉斯觉得自己应该对这个还...
算合心意的情人多些耐心,便提醒了几句,“卡尔·霍克利可不在乎从德温特那里获得什么功劳,也不在乎德温特的看法。即使他知道说出实情后可以获得一些好处,可那点儿好处,绝对没有他自己的心情好坏重要。”
闻言,柏妮丝皱了皱眉,她没有完全理解这番提醒中未挑明的含义,但也不会和费拉斯唱反调,于是顺势说道:
“劳伦斯,哪怕霍克利先生真的不在乎德温特局长的看法,但他得在乎你的看法吧?你可以对他说说我的怀疑呀。说真的,劳伦斯,我真的觉得霍克利先生和那个逃犯认识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且,我听说南安普顿港口那边闹得挺厉害的,造谣信函给各大航运公司的股东们造成了不小的经济损失。这种时候,如果霍克利还想继续在英国做生意,就该注意名声……”
“你在暗示我去威胁霍克利?用你的这些无凭无据的猜测?”费拉斯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开始觉得柏妮丝愚蠢了。
柏妮丝刚想点头,忽然看到费拉斯唇边凝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顿时心中一惊。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弄砸了一些事情。
“劳伦斯……只是索要一些好处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费拉斯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觉得有些糟心,也懒得对柏妮丝解释像霍克利或者布坎南这样的豪门继承人代表着什么。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是前些日子那枚刚刚拍卖出去的备受瞩目的海洋之心。虽然那颗罕见的蓝色钻石最后并没有被霍克利买走,可上流社会中谁会因此而认为他没有财力购买呢?只是想不想买的问题而已。这就是美国匹兹堡钢铁大亨唯一继承人这个头衔的魅力与份量。
而他劳伦斯·费拉斯呢,哦,他连一匹心爱的赛马都买不起,还得坐在这里听情妇给他出蠢主意。
他今天要是真的听了柏妮丝的话跑去威胁霍克利,明天就得被阿德莱德伯爵叫去书房训斥一顿。对了,霍克利今天上午去见的那位海军上校,估计也会往上级那里打小报告。
“这些话,你就当从来没有说过吧,也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费拉斯摆了摆手,眼角眉梢间全是倦怠与凉薄,“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柏妮丝,我最近有些忙,就不去找你了。你以后——也好好过日子吧。格兰特那家伙对你还算不错。”
说完这番话,费拉斯不顾柏妮丝惨白的脸色和哆嗦的嘴唇,转身就往外走去,同时吩咐管家处理好柏妮丝的问题。
他想,他该换一个情人了。
至于柏妮丝欠下的那些账单,那就和他没有多少关系了。正好他这两个月在经济方面遇到了些小麻烦,能省一笔是一笔吧。
坐上车之后,劳伦斯·费拉斯已经没有了去打牌消遣的心情。虽然他刚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情妇柏妮丝的提议,但他最近缺钱也是事实。之前帮霍克利联络人脉时,他确实得到了不少好处。可也正是因为手头突然变得宽裕了,他花钱的时候就更加没有节制了,继而导致现在的经济状况比认识霍克利之前还要糟糕。
“去巴博利菲斯公馆。”费拉斯无奈地叹了一口...
气,随后吩咐司机去阿德莱德伯爵夫妇在伦敦的住处。
他决定近期收收心,当个乖儿子,多在家里陪陪母亲阿德莱德伯爵夫人,最好能说动她再给分给自己一处年收入不错的产业。
“要不就今年结婚吧。选一位讨母亲喜欢的淑女,当然,必须得考虑对方的嫁妆情况,”费拉斯有些自嘲地想着,“毕竟我这里能提供的未来伯爵夫人的名头,还是挺值钱的。”
费拉斯走进巴博利菲斯公馆二楼那间常用的客厅时,裴湘正在和阿德莱德夫人一起欣赏她的编织品收藏。
身姿修长挺拔的爱德华·费拉斯则站在两位女士的身旁,他微微倾身,睫羽低垂,十分感兴趣地望着伯爵夫人手中展示的藏品,温和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母亲身边笑靥如花的年轻淑女。
而在稍远一些的休息区,阿德莱德伯爵正在和洛塔罗斯夫人闲聊伦敦城里的旧事。
“哦,劳伦斯,你总是这样在晚餐前突然出现,绝对会让家里的厨娘感到头痛的。”阿德莱德伯爵夫人最先看到走进来的长子,笑容舒展地调侃道。
费拉斯微笑着向客厅内的众人问好,期间特意多看了两眼不太熟悉的戴维斯家的大小姐。
他想,能让自己的母亲把珍爱的藏品拿出来展示并亲自讲解,可见这位年轻淑女和母亲的关系非常亲近。再有就是,爱德华和自己一样,十分熟悉那些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针织藏品的背后故事,实在没必要凑过去再听一遍,还要做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就是不知道他是主动过去的,还是被母亲叫过去的?
要是被母亲叫过去的……
费拉斯微微挑了挑眉,唇边笑意渐深。
他现在开始考虑自己的婚事了,因此对母亲喜欢亲近的未婚淑女十分感兴趣,而被母亲看好又有意撮合给弟弟爱德华的姑娘,他就更感兴趣了。
在劳伦斯·费拉斯看来,由于弟弟爱德华不能继承爵位和祖产,父亲和母亲便总是格外操心他的事情。从小到大,他们给爱德华的东西,从来都是精挑细选的。
比如那些除了祖产外可以自由分配的产业,爱德华每次得到的都是利润最丰厚的;比如父母为爱德华做出的事业规划,几乎就是要让爱德华继承阿德莱德伯爵在外交领域的所有人脉。
“戴维斯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费拉斯十分自然地坐到伯爵夫人的身边,也就是裴湘斜对面的位置,正好可以把另外三个人的表情全都一清二楚地瞧在眼中,“上次匆匆一别,没有同你和丹宁夫人多聊几句,我一直挺遗憾的。今晚,我能有幸弥补这个遗憾吗?”
比起对裴湘还不太熟悉的费拉斯,裴湘自然更了解这位伯爵长子。毕竟她给费拉斯当过一整晚的跑腿听差,还伪装成他的模样和丹宁男爵夫人“偶遇”过,之后更是借用费拉斯丢失的袖扣和手帕认识了阿德莱德伯爵夫人。
因...
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挺感谢这位先生的——只要他没有目的不纯地接近自己并献殷勤。
与此同时,卡尔·霍克利得知裴湘今晚去了阿德莱德伯爵府做客后,稍稍松了一口气,暗忖至少她今晚不会偷偷外出做任务了。而他在得知她很安全后,也可以好好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