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她投来的目光,谢玦才抬眼看过来,两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谢卿琬心中一颤,将准备问出口的话全缩回去了。
皇兄今日的气质看起来和往日颇有不同,安静得让人能忽视他的存在,黑眸亦似一片静静的幽潭,其上不长水草,不生霭烟,却莫名有种要将人吸入其中的不安感觉。
平静的水面上不起涟漪,因水色的难辨,亦倒映不出月亮,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谢卿琬就陡然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本来打算问他,是何事引起了他的情绪波动,但如今这么被他一盯,她立马就在脑海中,找出了被自己忽视的线索。
莫非——莫非皇兄是在不满她和元公子走得太近?!
元公子毕竟是青楼出身,在许多达官贵人的眼里,到底是脏污的,虽然谢卿琬不觉得皇兄是那等浅薄之人,但扪心自问,谁又希望自己的妹妹,小小年纪,就和这种名声不太好的男人混在一起呢?
更别说她还要把元公子赎回来,安置在府上,正常当哥哥的,不气才怪。
谢卿琬恍然大悟,一下子对谢玦又多了三分歉意,她拿起干净的帕子,讨好般地帮他擦着胸前的血污,一边小声道:“皇兄,是我考虑欠妥,你不喜欢我和元公子往来过密,也是正常的。”
谢玦微微掀起半阖的眼皮,斜斜看向她。
谢卿琬心中一紧,更加卖力解释:“皇兄,你放心,我日后择选驸马,一定按照你喜欢的类型找!”
“皇兄不喜欢的,谁都别想进门!但凡想做我驸马的,必须得到皇兄亲自首肯。”
“得特地到皇兄面前,叫你看过以后,才算作数。”
“我必不再叫皇兄为我担心。”
“琬琬。”谢玦忽然出口唤道。
“啊。”谢卿琬茫然抬头,她正说到兴头之上,尚觉得说得还不够多,不够诚恳,还不能让皇兄完全体会到她的觉悟和真心,却突然被他打断了自己的发挥。
谢玦的笑意温和,说起话来也是不疾不徐的:“你先出去外面坐坐,我和顾太医有话要说,好么?”
……
谢卿琬出去后,室内只留下谢玦和顾应昭两人。
顾应昭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感觉周边的空气莫名浓稠了许多,呼吸起来都比方才要费劲。
他在谢玦沉沉的目光中抬起头:“殿下……”
“此事孤希望,不要让公主知道,你明白么?”谢玦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但顾应昭却不敢怠慢,忙道:“殿下说的我都懂。”
他试探性地看了谢玦一眼:“方才臣诊殿下脉象,殿下怎又气血翻涌了,甚至……比上次还重些。”
“臣斗胆说一句,殿下还是需得注意些,不然本来三日就能好的病,又得被拖到五日了,终不是长久之计。”
顾应昭说完这句话,就噤声不再言,本来,他以为谢玦少得也要因为他过分大胆的冒犯之语,染上一层薄怒。
却未想到,谢玦并未动怒,只是一声不吭地垂下长长的眼睫,将目光落在了下面。
“你说的对。”谢玦用两指拈起一杯清茶,慢慢地抿了一口,面上无什么表情,“是孤之过。”
顾应昭也随着将视线放在了谢玦眸光落下的地方,片刻后,他惊愕地睁大了眼:“这……”
身为男人,他很清楚这种反应,但现在既不是早晨,亦不是毒发,怎么会……
感觉到顾应昭波动的情绪,谢玦周身顿时冷了几分,他抬眸看向顾应昭,覆着霜雪般的眸子里,还残留着几分尚未消散的隐忍克制。
谢玦盯着顾应昭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顾太医可以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