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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这种想法便是十分不讲理的,先别说皇兄现在身子未好,便是他陡然发现她欺瞒了他这么久的事情,就算生气,也是应该的。

何况——他也没对她生气,只不过看上去冷淡了些,甚至问她来这里是做什么。

放在以往,皇兄可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他见了她,该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哪管她是做什么来的,总之,他总有时间见她。

谢卿琬看着这副样子的皇兄,一方面依旧残留着不少愧疚与心虚,另一方面,却是出自本能般地,忍不住耍起小时的性子,扁扁嘴,颇有些哀怨地说:“皇兄,难道我无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还是说,你不想见到我……”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尾音甚至带上了拐了弯的颤抖。

谢玦闭着眼,久未见到她的声音,便睁开眼,甫一见到光明,就看见了床边稀薄光线下她的身影。

此时正是夕阳时分,橙黄的暖光从窗外洒入,均匀地涂遍每个地方。

她背对着略暗的光线,脸上的神情看得不甚明晰。

谢玦的心突然有些莫名的焦躁,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拉下了床头的细绳。

床帐边吊着的梨型雕花宫灯亮了起来,明亮柔和的光线徐徐映在谢卿琬脸上。

谢玦的脊背甚至微用了些力,半抬着肩背朝谢卿琬的面上看去。

直到看清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下,并没有泪珠的痕迹,谢玦才终于卸下了力气,重新倒回床榻上,小口小口喘着气。

热毒并没有离去,反而一直在烧灼他的身体。

但如今,他却并不想在谢卿琬面前留下太狼狈的形象。

于是他一直在强撑着。

直到方才陡然用了力,才使意志支起的密不透风的织网,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于是便立马有炽热的风吹进,无情地冲刷着他那颗破败不堪的心。

因这一卸力,谢玦也就顺势松开了谢卿琬的手腕。

谢卿琬重得自由,却并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更慌张了:“皇兄!”

她看见谢玦软倒在床榻上,沉沉地吐着气,这下是真的又想哭了。

心中的忧切压倒了一切顾虑,谢卿琬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就本能性地扑到了谢玦的身上,将头埋在了他的胸膛,哭泣了起来:“皇兄……皇兄,你还好吗?你可千万不能死,你若不在了我怎么办……”

似是想到了什么悲伤的画面,谢卿琬哭得更伤心了,甚至不由自主说出来埋藏在心里许久的心声。

“我只是想救你,只是想救你,我有错吗?皇兄,我不想让你死,哪怕让我付出所有。”

谢玦方才本就是强弩之末,一口气撑着,此时被谢卿琬这么一压,她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根本就动弹不得,更反抗不了。

这还是谢玦二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的注意力不得不都放在眼前的她身上,她的身体温凉,与他滚烫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两者紧贴着,光是这股凉意就让如今的他几乎难以离开。

他被迫听着她一句句宣泄,听着她的心语动人,句句流淌入他的胸腔。

谢卿琬从前在他的心中,如春雨小溪,明媚俏丽,便是偶尔闹了脾气,也不过是雨势倾斜,春雨湿衣。

而她如今,却如那急急的骤雨,夹杂着声声春雷,雨点大滴大滴,凌乱地打在他的身上,又在他心中时时震响。

她的每一句诉苦,每一声委屈,每一句炽烈的情意与酸涩的担忧,都由雨水汇聚成溪,潺潺流入他的心间,淌遍每一个冰封的山脉,干涸的沟壑,每一块皲裂的土壤。

谢玦感觉心底有些发痒,一种寻不到,觅不见,挠也挠不了的痒,就像嫩芽突破厚土——好像有什么东西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