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如果是提纳里在这儿会更好...”
艾尔海森有从提纳里那儿听说过他和柯莱的故事,但是很明显地、他并不是提纳里那样耐心温柔又愿意将自己大量时间和精力用于慢慢将后辈引导于正道上的人。
不过,虽然艾尔海森为【引导别人】这种可能性感觉到了一点麻烦,他还是很快在脑海里想好了合适的解决办法。
“腐朽陈旧的上层建筑在诸多社会中都会有存在,但是像你们这样典型的上层组织还能存在如此之久而不被时代覆灭,的确有很特殊的地方。但是永恒并非不灭,从来如此也并非应该如此。
不过一味否认一个体制也是忽略了它存在的时代背景和特殊环境的一种谬误。我想如果你学过辩证法会更好应对你目前的思想困境——这是你们的教育体制的问题,教育上极不均衡,以至于三观尙未稳固,无法应对现实造成的冲击。”
艾尔海森讲话总会因为其过于犀利又锋锐的言语让人被刺痛,但是好在夏油杰是一个能够忍受五条悟快一年的人,又对艾尔海森很有些敬佩,于是听到这些也只是叹了口气,在他打算开口询问自己其他的困惑时,又听到青年仍然用着那种冷静的语调开口。这让夏油杰愣了一下,之后又因为青年平静的话彻底怔住。
“我希望你明白,你仍然是一个未成年人,一个在社会结构中需要被保护、需要有成长余地的个体。因此你不必将过多的、本不应该让你承担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一个社会组织如果要让组织中未成长完全的未成年人去承担责任和他们所谓的大义,这是他们的过错,而非你的过失。”
“同样,如果你仍然坚信自己应该承担这样的责任,而在某一天却迎来了某种失败时——或许这个失败是血腥而难以让人接受的,希望你能认知到,这并非是你的过错。一个自顾自跑去撑起房梁的人,不会因为房塌了需要承担任何指责。”
“就算环境所迫,让你这样的未成年个体成为唯一能撑起将倾大厦的高个子。你们需要接受的也只有英雄所需的赞美,而非大义捆绑的负罪。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你的同伴。”
黑发少年一下愣住,生理性地全身僵住,他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还是什么,夏油杰感觉全身冰凉,与之相反,胸腔处却好像温暖得过分,这样内外两重天的生理感知让他糟糕地感知到了眼眶的酸意。
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五条悟那样的眼镜,不过又开始庆幸——
“还好他不再是这个世界的最强。”
还好有了比他更强的人。还好能够有人可以告诉他这些。
那天下午夏油杰和艾尔海森谈论了很多。这是一位足够天才又足够包容的前辈,因为其理智客观的思想,无论夏油杰提出怎样极端甚至非正义的设想都不会得到关乎道德的审判,这位知论派学者只用三言两语就从能逻辑上指出他设想的弊端。
他甚至提出过【如果消灭所有非咒术师以减少咒灵滋生,达成一个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会不会更好?】。
不过尽管青年没有从道德上对他进行批判,还是很快用他犀利的言语让夏油杰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想你应该有察觉,你们世界的咒术师和咒灵之间的关系是动态平衡的,做出这样的事在宏观上并不会改变你们和咒灵的生态格局。哪怕短时间内咒灵会因此消减,长时间发展下要么因为其他因素咒灵增加、要么咒术师衰弱,总之这样的平衡并不会改变。”
“而且,你们咒术界虽然封闭滞涩有如库房里生灰的古董,但我想你忘记了你们仍然与普通人社会中有着诸多生产与人际联系,你们的基本生存资料、你们的生产工具,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电子工具设备,能源利用等等都离不开成熟的普通人社会的运转,实际上——你们也是普通人社会的一环,脱离整体谈局部不可取。”
“当然你设想的荒谬之处不止以上——”
艾尔海森微妙地转音止住了话头,因为对面的少年已经埋下了头去,因此他也点到即止。
这样的交流还有很多。
那天在交流的最后夏油杰再次重复了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