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容哥哥……你是不是醒了?”
方喻睁开眼,就瞧见一张倒转的少年面容。
眉目俊丽,一双略圆的乌黑杏仁眼尤其惹人喜爱,白皙的脸庞上晕着浅淡的红晕,呼吸也急促不平,见方喻看他,笑了一笑,伸手搂住方喻的脖子,就顺势一同倒进了柔软的软榻里。
方喻:“……?”
“许容哥哥,”那少年勾着方喻的脖子,道,“醒了就和我说说话吧,我听她们唱曲都听了两个时辰了,好没意思。”
不远处的美人指下一颤,拨了个错音,已经唱得沙哑的嗓子因为害怕被哽住了,房间里沉寂了片刻。
她抬起头,就看见那姿态舒懒的少年斜挑起眼望过来,圆圆的杏仁眼依旧带着笑,却看上去冷冷的。
美人颤了颤,更深地俯下头去,专心弹曲儿,不敢再乱看。
方喻被这少年贴得头皮发麻,于是一手按在他胸口,稍稍将人推开些许,蹙眉道:“崔竹。”
面前这个少年是当朝兵部尚书之子,名叫崔竹,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今年年方十七。
大晋北临突厥,西毗魏国,三强鼎立格局已经持续了上百年,边境冲突稍显频繁,大晋境内倒还算繁荣稳定,养出了以崔竹为首的一帮纨绔二代。
家父是兵部尚书,亲姐姐是当朝皇后,崔竹自己就是皇上的小舅子,书也顾不上好好读了,成日带着一众纨绔赌酒投壶、游江纵马,每天就琢磨如何让找到更有趣的乐子。
最近崔竹的乐子就是许容。
方喻半撑起睡得酸软的身体,斜斜瞥了崔竹一眼,没说话。
许容今年开春就中了进士,殿试后御驾亲点,瞧他模样生得好,当场朱笔赐了个探花,封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春分后上任。
今天是殿试后第三天,许容应崔竹之约,来京城有名的风月之地“留花楼”饮酒,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换句话来说,许容这个新科探花郎,还没上任,就被纨绔少公子崔竹带着在留花楼醉生梦死一宿,也跟着半只脚踏入了纨绔圈内,可谓意志非常之不坚定。
崔竹伸手从旁边的矮榻上取了冷茶,递过来要亲自喂人喝,方喻面容一偏,避开他的手,语气淡淡:“不用,我准备走了。”
“这就走了?”
崔竹站起来,宽大的棠色外袍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内里是一件做工精良的纯白里衣,衬得他脸嫩生生的,透着股不解世事的天真:“是不是听曲儿听腻了?我叫人换样新鲜玩意过来?”
方喻从软榻上起身,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袍。
绣着细纹的衣摆处沾了果酒,污渍擦不掉了,衣带子也不知道被谁扯断,落了半截在榻上。方喻用手将乌黑的长发束起,手心蹭过脸颊,摸了一道艳红的胭脂。
方喻秀丽的眉心拧起。
“啧。”崔竹原本懒洋洋倚在一边欣赏,见方喻神色不耐烦,于是起身说道:“许容哥哥别生气,这是我不小心弄的,那些卑贱的下人没有碰过你。”
他顿了顿,嗓音低了些许:“我见许容哥哥唇色娇艳,不知是不是比胭脂更美,一时不察,竟用那女子用的东西涂了些在哥哥脸上。”
崔竹抽出块干净的素色手帕来,沾了冷茶,歉意地靠近方喻,小心将那点脂粉擦干净。
方喻垂着睫看他动作,崔竹抬起眼,就望进那双较常人不同的、色泽如浓蜜的眸子里。
新科探花郎长得极好,这是近日京城里盛传的八卦。但依遍阅美人色的崔竹来看,许容全身上下生得最漂亮的,就是这一双明眸。
似含情却无情,雾蒙蒙又清凌凌。
崔竹认识了许容三天,此刻终于有些酒意上头的感觉。
“好了。”他松手离开方喻的脸,后退半步,仔细打量片刻,满意道:“现在可以了。”
方喻抿了下唇,尝到点馥郁的香气。崔竹应该在他唇上留了点东西,但故意没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