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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的这一生,就如电光朝露,美好太过短暂,惨痛和悲凉占据此生,惊逝而延续太过短暂,或许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明太子半宿的惊梦,梦里他回到他的孩提时期,小小的他咯咯笑着在大殿的柱幔倒腾奔跑,哥哥姐姐笑着逗他在后面追;母亲微笑看着,慈爱把他横抱在温软馨香的怀里;父皇大踏步而去,一把就把小炮弹的他抱起,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将他举起,哈哈大笑,磁性豪迈。

大哥、二哥、姐姐,要么站在母亲身边,要么站在父亲和他身边,都仰头看着兴奋尖叫的他,面露深深的笑意。

可惜这样的幸福,是如此的短暂。

父母、二哥,很快横眉针锋相对,面目变得冷酷狰狞,姐姐哭着求着,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大哥去世了。大哥的去世成为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姐姐崩溃了,很快一病不起,去世了。

唯二会由始至终护着他的人,都死了。

姐姐去世之后,父皇母后短暂因悲伤停下过,很久争斗就变得加倍剧烈了起来。

小小的他,被卷进这个漩涡,连一句话没法跑到父母跟前去说,就被幽禁了起来。

前后三段幽禁的岁月,武德朝两次,前后加一起十一年;神熙朝一次,一共十年。加起来就是二十一年,占据了他生命的大半光阴。

兰庭宫的大火,夜半的尖叫喧哗,熊熊的烈焰,一根殿柱轰然倒下,把他重重砸在地上,一个被烧红的半人高大铜鼎紧接着砸下来,重重炙烫在他的左脸上,那一刻直达灵魂的剧痛,虞清的哥哥虞姮和他的乳母保父骤然爆起的尖叫和哭喊声,明太子清晰嗅到了头发和皮肉烧焦的味道。

重砸和炙烧的剧痛,小孩哭喊,虞姮和乳母保父等人不顾生死狂奔冲进来,用手去推烧红的铜鼎和殿柱,禁军也终于冲进来了,乳母死死用胸襟搂着挡住他烧糊的那边脸,因为乳母很清楚,一旦被人知悉他的脸毁了政治价值失去,很可能境况毁更惨。

为了救他,乳母的双手几乎被铜鼎烫化了皮肉,从此手指头要么没有了要么蜷缩砸一起,再也干不得活,连起居都得别人照料。

保父的左手也是,虞姮幸运一点,他年轻,烫熟了皮肉保住了骨头,勉强还能做活写字。

乳母没法照顾他,又担心他,最后把儿子郑思排进来守着他。

可是他这么好的乳母保父和玩伴奶兄弟们,终究是全部死于非命了。

父皇、母后、姐姐、大哥、二哥,一张张深深烙印在他心坎上的面孔,从年少到青年的,从中年到老年的,一张张的从慈爱变得冷酷狰狞。

又一个惨白闪电,惊雷隆隆,明太子终于惊醒了,他霍地翻身坐起,他剧烈喘息着,满头满身的热汗冷汗,薄被半盖他大腿,风呼呼灌进来,他浑身又热又冷。

明太子感觉脸上眼下的位置湿的冰凉,他伸手一摸,竟然是泪!

他恨声:“你哭什么——”

再哭你就去死!

咻咻的鼻息,可终究翻滚的情绪一时难受人控制,他掀开被子下地,黑暗喘息中有些跄踉,他跑到窗边,一把推开了朱红的后窗,夜风夹杂雨丝呼一下刮进来,明太子潮湿的半披长发吹起,寝衣贴在他的身上,黑黢黢的雨夜,他身躯瘦削单薄得像一具骨架子。

明太子蹙眉,用瘦削见骨的左手撑着窗台,他喘息着,虚弱的身体一瞬撑不住剧烈的梦境和情绪,他不禁弯下了腰。

他从来不承认,但他的种种情绪确实剧烈且复杂到了极致。

他不承认有,但他确实对他的母亲有过期待。

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