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紧闭,室内昏暗一片。于寂然中,闹铃突兀响起。
宿醉头疼的感受席卷着全身,裴青缩在被子里,动一下都颇艰难。他任由闹铃唱到第三遍,才摸黑寻到手机,将扰人清梦的铃声关闭。紧接着,又摸索到吊灯的开关,按下。光亮刺着眼皮,脑袋的不适感更甚,他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只一眼,便愣住了。
这不是他的房间。
捕捉到这一层信息,裴青睡意全无,意识骤然清醒。
观察室内陈设,他所处的,应该是某个豪华酒店的豪华房间。但是此时此刻,这间房间的全貌,可谓狼藉满地,惨不忍睹。玻璃杯七零八碎,红酒洒了一地,墨镜、口罩与鸭舌帽……甚至电视的遥控器也被扔在这残局边上,地板根本无处落脚。
身上压着的被子,上方躺着一件不属于他的厚外套。
是某大牌的男装。
记忆回笼,裴青的额头一阵阵刺痛。
昨天是他的农历生日。
白天,他与经纪团队一起过了生日,晚上,宋成祥开车送他回到公寓,他假装入睡,确认对方离开后,他全副武装,跑去了一家常去的酒馆,买了一晚上醉。
后来……
眼前蓦然浮现出一张陌生的英俊面庞,冷峻的眉眼沉在夜色里,透着分明的不耐与烦躁。
画面里,男人似乎有离开的打算,可他不允许,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拽着男人的小臂,推拒挣扎间,险些栽了跟头,被男人身边的同伴扶住。
醉酒后的两颊热乎乎的,蒸走了作为人类应有的良知,于是,他仅凭着残存的那一点理智,朝人痴痴地笑,字句不清地努力措辞。
他道:“我睡大街会被狗仔拍到的……你能不能……带上我一起走?”
零落画面一页页闪过大脑,定格在一处。
酒店里,一片狼藉,他夺走男人的手机,顶着酡红的醉颜,按下快门。
裴青脑子里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他、闯、大、祸、了。
……
电梯缓缓下沉,在一楼停住,裴青向外走,最终在前台停下脚步:“你好,打扰一下,我想询问住在1305房间的先生叫什么名字?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前台抬起头,与他对视,不知是不是因为裴青用帽子墨镜将自己裹得过于奇怪显眼,这一眼打量地颇为漫长。
“1305……?”前台拉长语调,尾调的语气带了点古怪。
“是的。”
默了一会儿,前台说:“不好意思,我们不方便透露客人的隐私,您有什么问题吗?”
意料之中的拒绝。
人多眼杂,裴青也不纠缠,只再要了一张便条,刷刷几笔写下联系方式,交给了前台,便匆匆离开。
深秋的风呼呼地吹,老远便看到颇瞩目的一辆黑色商务车,宋成祥前天才洗过车,车身还锃光瓦亮着。
裴青将外套裹紧,拉开副驾处的车门,坐到座位上,心虚地笑笑:“宋哥。”
宋成祥拉下墨镜,露出熬了好几个大夜的黑眼圈,对他的撒娇毫不买账:“能不能给宋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一大清早来酒店里,接昨晚九点就已经在公寓睡觉了的你?”
拉上车门,裴青把帽子往车上一丢:“我昨晚喝酒了。”
“早闻出来了。”宋成祥并没多在意,手上倒着车,离开停车位,视线匀了一点,落在裴青的衣服上,随口发问,“这件衣服不像你的风格啊,新买的?”
裴青脸不红心不颤,配合一笑,撒谎信手拈来,点头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今早的气温骤降到个位数,他昨晚又只穿了一件薄毛衣,便自信出了门,今日也不至于做“贼”似的,又闯下一桩祸。
他已在心里向这位不嫌弃他耍酒疯还将他送到酒店的好心人大哥哐哐磕了无数个头,至于具体的感恩,就得等大哥给他打电话了。
不知他心中这些弯弯绕绕,宋成祥正不紧不慢说着今天的行程安排:“十点半化妆拍杂志,我先把你送去公寓洗个澡,再赶过去,差不多一个半钟头,没睡够的话,你到时候在车上眯会儿。”
裴青又点点头。
他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听得心不在焉,把外套的帽子盖过眼睛鼻子,不通气的情况下,后半句的语气变得闷闷的,“宋哥,我以后绝对不喝酒了。”
如果经历这一遭还能侥幸存活下来,他一定一定不喝了。
……